“花豹一般就是在四五月份產下孩子,這隻花豹應該到了分娩期,出於狩獵難度加大、補充體力和將來哺育幼崽的需要,白天才會一反常態地出來捕獵和儲藏食物。”
他微微側過頭,那對橘金色的眼睛裡暈染開再清晰不過的明亮笑意,就像是倒映著朝霞的水麵泛起波瀾,聲音裡也帶著由衷的喜悅:
“——納吉布,它很快就要做媽媽了。”
按照常理來講,北原和楓應該會表現得更後怕一點:因為懷孕期的母獸往往會變得更敏感和富有攻擊性,也更加危險。
如果說一般情況下,食肉動物攻擊性反而沒有食草動物強的話,那麼懷孕和哺乳期的食肉動物則是恰恰相反,危險性基本上僅次於因為孩子被殺而紅了眼的母獸*。
但是北原和楓就是毫無理由地認為每一個生命的誕生都是很有意義的事情,並且發自內心地對那些即將來到這個世界的生命感到高興。
“我都有點想要去看看它的巢穴了。這樣我們六月份的時候來到這裡,說不定能看到三四隻可愛的小家夥。”
旅行家嘟噥了幾句,看著那隻獵豹逐漸在草地上遠去的身影,翻了個身,仰臉看向太陽。
也就是說說而已,他不會跟著對方前去巢穴的,尤其是自己沒有把握不被發現的情況下。
懷孕的部分動物在發現自己處於可能被盯梢的環境後會有強烈的焦慮和不安,甚至會出現過激的殺嬰行為,他也不打算去打擾這個動物生活的寧靜。
納吉布也打了個哈欠,把相機關掉,主動湊過來,把自己的半個身體壓在北原和楓身上,眯著眼睛很親昵地蹭了蹭。
“我們可以在地圖上標記一下嘛,我記得北原你說過,花豹的捕獵範圍不算特彆大來著?說不定一個月後我們回來,就能看到好多好多圓頭圓腦的小貓在喵喵叫呢?”
“喵喵叫的豹類生物好像隻有雪豹吧?”
北原和楓有些哭笑不得地把納吉布抱到自己的懷裡,稍微換了個躺的姿勢,讓人靠在自己的身上,防止沾太多濕氣:“不過我們一個月後的確可以看看它們。”
到時候他們就像《動物世界》裡講述的各種家族的動物一樣,正式認識一個動物家庭了:
雖然隻是單方麵的。
“呼,還有角馬!北原北原,你說角馬是六月份誕生的,對嗎?”
“是啊……你也彆急。就在六月份的動物大遷徙裡,我們到時候跟著動物群走,總能看到那些角馬誕生的場麵的——說不定還能看到更多動物帶著自己的孩子遷徙。”
六七月是東非最波瀾壯闊的北遷。
大約五萬隻左右的角馬因為各種原因死在了道路上,成為捕食者的一道美餐。同時也有十萬隻幼年的角馬從胞衣內掙紮而出,睜著懵懂的眼睛來到這片自由而又充滿著血腥味的土地,隨著長輩們一路奔跑。
死亡與新生輪番上演,上百萬的生命組成浩浩蕩蕩的群體在乾季到來之時抵達新生的彼岸,延續著種族的生命,追逐水與草而居。
在塞倫蓋蒂,生命永遠生生不息。
“好啦,休息夠了嗎?我們去找斑馬,基本上能看到食草動物的地方都能看到那群膽小的家夥。到時候可不要被它們奔跑起來的樣子晃花眼哦。”
北原和楓抬眸看了一會兒塞倫蓋蒂燦爛的陽光,眼眸微微眯起,掠過一絲明快的笑意,主動朗聲說道。
“才不會!北原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我還要騎在斑馬身上!”
“誒誒誒?我記得我前不久拿了個黑白陀螺轉圈,好像有個人被晃得以為我手裡的是彩色陀來著?是誰呢?”
納吉布被噎了一下,有點委屈:那個陀螺轉起來的時候明明就是七彩色的嘛。
“北原——”少年哼哼唧唧地把自己的臉埋到北原和楓懷裡,結果得到了大人爽朗的笑。
然後這個古怪的東非草原小隊就繼續在大草原上出發了,某個活得分明像是個孩子的少年繼續爬到了房車的頂端,眯起眼睛,開始對著太陽歌唱。
他的歌聲很清很亮,伴隨著同樣悅耳動聽的鈴鐺搖晃聲,淹沒在濕季鬱鬱蔥蔥的草葉裡,語調輕快地就像是躍出湖泊的太陽。
小象繼續走在車邊上,唯一的問題就是它聞到有水就會賴著不走,拽著人去水湖邊,仗著自己的大體型嚇走水邊的食肉動物,“撲通”跳下去打水仗。
“至少我們省掉洗車了。”
北原和楓捋了一把自己滴著水的頭發,懷裡抱著也不怕水的巴斯特,語氣有些無奈、但總體上帶著縱容。
“說不定還省掉洗澡了。”
納吉布也揉了揉自己的頭發,一點也不在乎這件事情,臉上的笑容大大的。
被小象惡作劇地淋了一身的兩個人坐在湖邊一同笑了起來。納吉布努力地朝水裡麵投了一塊石子,成功地跳了三四下,一直飛出了老遠才沉下去。
北原和楓則是隔著水邊生長得極為茂盛的草木,轉過頭看向一望無邊的草原,看著在四周自由漫步的食草動物。
不同種類的羚羊混跡在一起,斑馬三兩成群地休息,每一個奔跑跳躍的姿態裡都充滿著自然才能賦予的勃勃生氣。
這是一個大型的草食動物群體。
“吽——”小象仰起頭,似乎聽到了什麼,耳朵抖動了好幾下,發出一聲長長的嘶鳴聲,帶著驚喜的意味。
它聽到了同類在二十多公裡外的聲音:由於特殊的器官結構,大象的聲音的確可以傳遞這麼遙遠的距離。
在它的耳中,有更多更多的象予以回應。
一隻湯氏瞪羚喝完水後好奇地看了眼水邊有點像是自己遇到過的黑猩猩的兩個動物,腦袋歪來歪去——羚羊這種眼睛長在兩側的動物做不到正臉看人,隻能通過這種方法——最後小步跑著湊到它們麵前。
“昂,昂昂~”
瞪羚把腦袋伸過來,主動看向旅行家,眼睛亮晶晶的。
你怎麼給羚羊感覺暖洋洋的啊?
北原和楓眨眨眼睛,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它沒有角的小巧頭顱:“因為我今天曬了很久太陽啊。”
它把身子趴伏下來,有些疑惑不解地湊過來嗅了嗅旅行家的手指,又把自己的脖子放在對方的腿上。
羚羊這下子能看到另一個好奇且躍躍欲試地似乎想要碰碰自己的孩子了。
“你好!”納吉布小心地打量了一眼,打了個招呼,語調輕快,“我能摸摸你嗎?”
羚羊抬起了自己的腦袋,沒有做出什麼劇烈的反應,或者說它的反射弧還不足以做出什麼反應,腦袋就被一隻手揉了揉。
“昂?”它迷糊地甩甩頭,但感覺還不錯,於是很舒服地重新趴了回去。
一隻斑馬路過這裡,眼神很不好地停下腳步伸長脖子看了一眼,對此表示很不屑地打了一個響鼻,發出和驢叫一個性質的奇怪聲音,把瞪羚氣得耳朵都豎了起來。
然後瞪羚就一躍跳起,擺出一副要打架的架勢,很凶地甩著腦袋,把斑馬也惹氣了,哼哼唧唧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罵人。
最後還是北原和楓把瞪羚安撫好的。
斑馬還在很氣憤地“汪汪”叫著,發現實在沒誰理它後討了個沒趣,懨懨地跑了。
這種動物在草原上算不上是受歡迎的動物,尤其是在食草動物裡。
它們往往會混入瞪羚角馬水牛群裡麵,搞得一群食草動物很不是滋味,天天吵吵鬨鬨很難聽就算了,而且逃跑第一名,日常擾亂軍心。
更離譜的是,雖然逃跑第一名,但是斑馬跑得不算太快,結果導致交通堵塞,本來能跑的瞪羚也跑不走,獅子來了大家就一起傻眼。
問題是到了這個地步,斑馬戰鬥力強,攻擊性強,一撅蹄子可以踹死獅子,但瞪羚基本上隻能靠速度和機動性跑啊。
於是場麵一下子就尷尬起來,沒什麼食草動物喜歡給它們好臉色。
北原和楓有些好笑地看著食草動物之間的愛恨情仇單元劇,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梳子給這隻羚羊梳梳身上的毛。
陽光落在它黃褐色的皮毛上,就像是發光的上好綢緞,瞪羚舒適地跪在草地上,頗有幾分不被食肉動物打擾的慵懶。
今天的塞倫蓋爾大草原依舊是熱鬨的、充滿生氣的模樣。
沒有什麼波瀾壯闊,但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