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風睜著大眼睛漂浮在旅行家的四周,發現對方回過神來後,立刻歡欣鼓舞地熱鬨起來,撲上去嘰嘰喳喳地把自己埋在對方的懷裡。
“開心一點哦,北原!”
一縷風飛過來把北原和楓的頭發打了個結,尾巴掃過臉頰,聲音也清清亮亮:“北原開心起來的樣子才最可愛!”
“這幾天北原感覺都不怎麼開心,我們也好難過的!想要找人就讓我們幫忙啊,世界上就沒有風到不了的角落!”
另一縷風也湊過來蹭,把旅行家的臉蹭得癢癢的,彎起眼睛,很歡快地笑著。
北原和楓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把這些吹了自己滿懷的風虛虛地抱在懷裡,挨個摸了摸腦袋,看著這群無憂無慮的小家夥繞著自己飛來飛去,裹挾著春日最初的柔軟與寒涼。
“謝謝你們啦。不過也不至於這樣,我自己就可以解決。”
他微笑著輕聲說道,伸出一根手指,任由風的氣息纏繞在自己的指尖,目光柔和。
如果可以,他不想拜托這些生來就無憂無慮的小家夥找一個惡魔,讓這些本該自由輕靈地生活著的精靈感到煩心。它們就應該每天從早到晚地玩鬨,就應該抱著飛鳥的翅尖歡呼,以從來沒有衰退過的熱情在大地上一刻不停地玩耍。
風不應該成為任何人的工具。
這是一個有點幼稚的念頭,但是旅行家很多時候就是這麼幼稚:這也是風總是喜歡圍在他的身邊,無憂無慮地親近他的原因。
“誒——?”
一群風發出遺憾的聲音,在北原和楓的身邊撒嬌似的滾了滾,結果惹得旅行家忍不住在這片寒冷的風裡打了個噴嚏,頓時心虛起來,一股腦兒吵吵鬨鬨地飛走了,走之前還嚷嚷著:
“北原你等著,我們去一趟南半球,把自己曬得熱乎乎的就回來!到時候你就不會被冷得打噴嚏啦!”
北原和楓揉了揉自己被凍得有點紅的臉,把圍巾往上麵拉了一點,遮住下巴,順便手指按住被風帶著翹起的圍巾角,這才抬起頭,無奈地看向遠去的風。
等你們從南半球回來,估計這裡都過了好幾個月了吧?
不過就算是這樣……
旅行家朝自己的手掌心哈出一口白霧,然後笑起來,橘金色的眼睛在路邊的燈光下有著夕陽落日一般的柔和。
說到底,這也是一種關心嘛。
他笑了笑,裹緊自己身上的衣服,惦念著自己家裡不知道有沒有按時間吃晚飯的西格瑪,腳步匆匆地朝著埃勒裡所說的地方前進。
在轉過一個街角之後,他就看到了一個金色頭發的西裝男人站在街頭,手中拿著一支沒有被點燃的香煙,似乎正在等待著什麼人。
北原和楓停下腳步,臉上並沒有多少驚訝的神
色,或者說這就是他預料到的其中一種局麵。
“羅尼。”他輕聲地說出這個人的名字。
《永生之酒》裡因為一個約定變成了人類,保護另一個永生的煉金術師的惡魔,也是永生之酒的製造者。
之所以他已經預料到了這種結果,那是因為這個惡魔本身在原著裡就疑似擁有“無所不能”和“預知未來”的能力。就算是早早地知道自己想要來尋找永生之酒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
“啊……北原和楓,是吧。我聽說過有關你的故事。紐約的風總是很吵鬨。不過如果你不是這麼執著地尋找馬蒂勒家族的消息,甚至找到了門口,我大概不會來見你的。”
羅尼·斯基亞特——這是惡魔作為人類時的名字——轉了轉指尖的煙,扭過頭朝著旅行家的方向看過去,緩緩地開口說道。
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不過考慮到這位惡魔本身臉上笑起來的次數就屈指可數,這種態度倒也算不上冷淡。
“我其實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永生之酒,還有關於我的消息的,畢竟你似乎也沒有見到當年要求我留下的艾爾瑪。但……算了。”
金發的惡魔依靠在路燈下麵,咬住煙,一隻手從口袋裡拿出打火機點燃,眼睛看著麵前的煙氣升騰而起,平靜的聲音中似乎還有著若有若無的無奈。
“我很好奇的是,你明明拒絕了賢者之石,為什麼又來問我索要永生之酒?”
“因為我想要救我的一個朋友。”
北原和楓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帶著無奈與疲憊的笑容,聲音很輕:“我認識的煉金術師不在這個大洲,所以我不敢賭時間。我一直有一種預感……”
讓·熱內也許撐不了多久。
北原和楓垂下眼眸,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那位朋友注視著窗子的動作:
她注視著窗外的天空,平靜的樣子就像是注視著斷頭台的閘刀上所倒映著的一泓色彩,目光安靜而神聖地注視著自己的死期,姿態裡書寫著神女與聖母般的柔和。
“讓·熱內嗎?算了。”
惡魔很了然地點了點頭,接著用輕飄飄的口吻詢問道:“但是你知道她就是一個殺人犯,對吧。說句實在話,隻要她死了,估計能夠立刻進地獄,當上一名優秀的惡魔,說不定比我還要優秀——就算是這樣,你也不願意看著她死?”
“準確的說。”
旅行家側過頭,像是早就預料到會有這個問題一樣,聲音中帶著歎息:“我做不到就這麼看著啊。”
他知道讓·熱內算不上好人。也許她的活著意味著更多無辜的人未來會死去,也許自己會在未來感到後悔,也許他會因此活在愧疚裡……
但是他沒有辦法看著這樣一個這麼想要活著的人、這麼明亮耀眼而又肆意的人死去,尤其是自己知道怎麼救她的時候。
雪白的荼蘼花本該一直盛開到夏日,本該釋放著比烈酒還要濃鬱的芳香,盛開到變成糜爛的花瓣與淤泥,開到什麼都不剩下,開到一個故事的終途。
“我不覺得你救一個騙子是什麼好主意。你會付出代價的。”
惡魔意味深長地開口。
“我一直覺得,人有選擇做什麼的權力,但是他們也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北原和楓很簡單地笑了笑:“我已經做好為這個不怎麼理智的事情付出代價的準備了。”
他伸出手,目光平靜地看著。
“……我不會向你索取什麼,但是也彆來找馬蒂勒家族。你牽扯到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也太奇奇怪怪了。我還要保護一個人呢。”
羅尼吸了一口煙,沒好氣地開口道,然後極為短暫地猶豫了一會兒,伸出手,一個很小的瓶子在他的手心憑空出現,然後掉入了旅行家的
手中。
裡麵裝著的是完整版的永生之酒。
旅行家舉起瓶子,認真地打量了一眼:不算多的淺灰黃色透明液體在玻璃瓶裡麵輕盈地流淌著,看上去和普通的酒也沒有什麼區彆,也沒有流露出什麼香氣。
甚至更難看一點。
“雖然這裡麵的量兩個人綽綽有餘,但我不建議你喝。”惡魔說。
“我知道。我還不想失去對死亡的緊張感,而且活太久對我來說挺沒意義的。”
北原和楓晃了晃酒瓶,感覺自己的心總算暫時放了下去,於是笑著說道。
惡魔羅尼點了點頭,接下來兩個人無言地互相對視了幾秒,最後這位惡魔先生又歎了口氣,小聲道:“好吧,你既然都找到這裡來了,想到這裡玩也不是不可以。順便把艾薩克和米莉亞他們也叫上吧。”
“我還想提醒你們艾薩克和米莉亞要來了,提前做好準備來著。”
北原和楓聽到這對夫妻的名字,眼中流露出一絲明亮的笑容,聲音也輕快了一些:“希望她這次給愛妮絲帶來的禮物不是一個弟弟。”
“說不定是一個兒子。”惡魔吐槽道,“愛妮絲和菲諾三十年前才互相求婚的,他們還沒有準備好要一個孩子呢。”
“什麼?”北原和楓敏銳地捕捉到了八卦,一臉驚訝,“他們兩個過了五十年才求婚嗎?”
“是啊。”惡魔說到這個的時候,語氣也很複雜,“同居了五十年,終於想到結婚了。”
兩個人麵麵相覷,同時歎了口氣。惡魔拍了拍北原和楓的肩膀,突然不怎麼在意對方為什麼這一切都知道得那麼清楚了。
反正也不重要,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