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在煙下的故事(1 / 2)

密蘇裡州。朝霞是雪白的,刺眼奪目地在整個天邊鋪開,邊緣有著海浪般的橘黃色霞光。就像是一場東方熊熊燃燒的大火,在大漠上麵把四周煮到沸騰。

北原和楓舉著自己的相機,試圖尋找一個合適的角度拍下眼前的場景。西格瑪則是踮著腳在看這棵生長在公路邊的巨大仙人掌,伸手研究著對方身上看上去和針似的葉子,還想要從仙人掌身上的幾個洞裡看。

人是很難不對這種看上去神神秘秘的小東西感到好奇的。

“這棵仙人掌看上去挺可愛。”

北原和楓站在西格瑪的身後,在給天空拍了幾張照後,也彎了彎眼睛,說道。

這個巨型仙人掌的確看上去很有趣:很大的一棵,一左一右整齊地伸出兩根手臂,看上去就像是正在展示自己肌肉力量的巨人。再加上仙人掌身上黑窟窿正好可以當作眼睛,頗有一種憨態可掬的感覺。

“而且感覺裡麵還有什麼東西,我剛剛好像聽到什麼拍翅膀的聲音了……”

西格瑪皺著眉,口中嘟囔著,還是很執著地想要往裡麵看一眼,但是礙於對方全身是刺,也不敢靠得太近,於是乾脆從四周找了一根枯枝,在仙人掌上麵敲了敲。

“該不會是蝙蝠——唔誒!”

“呃啊!”

一聲聽上去有點瘮人的喊叫響起,接著仙人掌的小窟窿裡就冒出來了一個體型異常嬌小的貓頭鷹,憤怒地朝著西格瑪飛過來,很有氣勢地拍打著自己的褐色翅膀,聲勢浩大得像是發誓要把這個打擾自己的笨蛋人類啄下來一撮頭發。

另一個洞口也冒出來了一個貓頭鷹腦袋,不過沒有飛出去,而是就這麼圍觀著,同時“啊啊”地為追擊出去的貓頭鷹打氣,時不時還拍打兩下翅膀。

“呃啊!”混蛋!啄你!

“喂喂,我也不是故意的,不要啄頭發啊!”

“噗。”北原和楓看著這一人一鳥在太陽下麵追逐的樣子,忍不住側過頭笑了一聲,手卻很及時地按下了快門。

“嗨,小家夥!”直到這時候,他才朝天空中的鳥兒打了個招呼,成功地吸引了這隻看上去比較暴躁的貓頭鷹的注意力。

貓頭鷹轉了一圈,落在仙人掌樹上,腦袋朝下麵轉了九十度,就這麼歪著頭呆萌呆萌地看著旅行家,也沒有攻擊的意思了。

“咕咕?”它試探性地發出了柔和的聲音。

旅行家把圍巾往下麵拉了拉,露出脖子,表示自己沒有惡意,口中也發出“咕咕”的聲音,微笑著去逗這兩隻小貓頭鷹。

最後,那隻稍微大點的還是跳到了旅行家的掌心裡,正好穩穩地蹲在上麵,金黃色的眼睛裡瞳孔已經變成了一條細線,看上去呆呆的。

北原和楓摸了摸對方柔順的羽毛,臉上也浮現出溫柔的笑意。

它全身褐色的被羽上麵有著珍珠一樣的白色斑點,看上去異常漂亮。拖著也不累,估計也不比一副撲克牌要重多少,就是看上去特彆凶。

小型動物為了在自然界中保護自己,大多數都是這樣凶巴巴的。

“是仙人掌棕鵂鶹。”北原和楓很熟練地說出這個動物的名字,指尖在小鳥的腦袋上摩挲了幾下,沒有和對方更多接觸,而是抖了抖手腕,讓對方自己飛開了。

“這種鳥由於城市擴張的緣故,已經變得越來越少見了。不過在美國倒還是有一大片荒地暫時足夠它棲息。”

旅行家攏了攏自己的圍巾,有些好笑地看著正在揉自己被小鳥啄紅的手腕的西格瑪,聲音裡帶著打趣的意味:“這下知道不要隨便在野外逗動物了?”

“嗯,知道了。”西格瑪歎了口氣,用力揉了揉手腕,終於死心地意識到了旅行家行為的不可複製性,“要

是沒有戴手套的話,這一啄至少也要破皮。”

北原和楓對此隻是摸了摸西格瑪的頭發,把風摻進去的黃沙給捋下來,然後自己把對方的手腕握住,力道柔和地幫忙按壓。

“骨頭也沒有被傷到。回車上用藥塗一塗差不多就好了,到時候忍一點。等到了加油站我再看看有沒有可以買的藥。”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柔和,還帶著對自家孩子淺淺的無奈。

西格瑪有些不好意思地挪了下視線,然後輕快地應了一聲:“嗯!”

車輛很快就發動起來,重新駛入公路。

66號公路沿路有不少的加油站,這都是州政府防止有車輛在公路上沒有燃油或者拋錨才大力建設的。不過這麼多年下來,也有不少加油站已經被廢棄了。

但這些廢棄的加油站也不妨是一種在西進路上的特殊風景。就像是中國古代趕路時所遇到的破舊道館與寺廟一樣,許許多多的人在趕不到下一個城市的時候,會在這裡麵歇歇腳,與來到這裡三三兩兩聚集的人攀談一番。

秋分過後,日短夜長,總也要有一兩個萍水相逢的人閒聊著來打發掉這段時光。

“福克納先生,這個加油站是廢棄的嗎?”

少女的聲音輕輕地響起,就像是有點模糊的夢囈。

“也不算。”

福克納牽著海倫·凱勒的手,往加油站的深處走過去,一路上牽引著對方不被那些滿地亂滾的油桶絆倒,聽到對方的詢問才停下來,彎腰讓她的手指能靠在自己的唇上,語氣輕鬆地說道。

甚至這位性格有點隨意和不靠譜的超越者還輕快地笑了兩聲:“怎麼猜出來的?”

海倫有些不好意思地歪過頭,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墨鏡,聲音輕盈地回答:“因為這裡灰塵的味道啦,感覺沒有之前我們到的廢棄加油站那麼濃鬱,而且人的氣味也單一。這裡是一個私人買下來居住的廢棄加油站麼?”

“沒錯。”福克納用手稍微握了握少女纖細的手指,語氣輕快而又散漫,就像是在說一件很尋常的事情一樣,“這裡住的是一位版畫大師,我們剛好可以在這裡看看版畫。”

版畫。

這大概是海倫·凱勒少有的能夠欣賞到的繪畫藝術了——如果版畫裡的板材也算是繪畫藝術的一部分的話。

版畫的原理和印章差不多,就是把起好的稿子拷貝在木板或者什麼模板上麵,用刻刀把它給刻出來,再調好油墨,把刻印好的東西再拓印到紙上。曆史上有著不少有名的版畫作品,大多數都是各種書上麵的配圖。

“版畫?”海倫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她從安妮老師那裡學習到過這個詞。很快,小姑娘嘴角的弧度就變得燦爛起來。

她踮起自己的腳尖,扭過頭往四周打量,似乎想要在空氣中尋找到“藝術”的味道。

“那邊有木屑的氣味。”少女很快就找到了目標,拉了拉福克納的衣袖,那對眼睛在墨鏡後明快地彎起,聲音清亮地說道。

“真是個聰明的小姑娘。”

顯然也有人聽到了這句話,在房間裡麵發出一聲友好的笑聲,接著打開門,看向了這兩位站在加油站大廳裡的客人。

“按照法律,隨意闖入彆人的私有住宅是可以用槍支驅逐的,福克納先生。”

說話的人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的老爺子,臉上戴著一副眼鏡,胡子生長得很茂盛,身上是淡藍色的工作服與牛仔褲,就這麼大大方方地拿著自己的煙鬥,靠在門邊,用帶著笑意的調侃姿態說道。

“海倫的能力沒有發動,那就說明沒什麼。”

福克納也不避諱,搖了搖頭,站起來微笑著回答:“麻煩你了,鮑勃先生。”

“哈……你們這群家夥還是老樣子。要我畫什

麼?這個小姑娘?還是說你們兩個人。不過,嗯,這個可要加錢了!”

名為鮑勃的男人吸了口煙,隨意地擺擺手,表示自己沒有什麼好麻煩的,然後打量了一眼福克納與他身邊的海倫,很爽朗地笑道。

“放心,隻要不太離譜,這次出門的花費我都會努力讓它變成公款報銷的。”

福克納對此挑了下眉,從口袋裡掏出一副墨鏡戴上,聲音裡也帶上了幾分得意,看上去就像是那些追求著酷帥酷帥的街頭小子。

他其實很想對可以不用自己付錢的所有事都吹個口哨,但礙於出門在外要保持形象,最後還是作罷了。

對麵的老爺子咂巴了兩下嘴,顯然對這份工作待遇頗有感觸,最後乾脆把煙鬥重新塞回了嘴裡,咬著煙鬥含糊不清地說了句什麼加州方言,然後才翻出來了拖鞋,耷拉著鞋子回自己的房間裡麵。

正在這個時候,外麵響起了被拉拽所發出的鈴聲。

“哦?新的客人。”

鮑勃皺起鼻子,使勁地吸了口煙,露出有些意外的神色,然後很快就瞥了福克納一眼,意有所指地說道。

“好吧,我就知道這肯定不是我的問題。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知道知道進門之前該拉一下那個門口的鈴聲裝置的。”

福克納沒好氣地捂住了海倫的口鼻,小姑娘之前被雪茄嗆得在揉眼睛,看上去有點可憐,但固執地拒絕了福克納帶她出去透風的建議:

“嗨,老兄,那玩意長得和個裝飾品似的,你確定真的有人能知道那是個門鈴?該不會隻是拽著玩吧?”

鮑勃抖了抖煙鬥,懶得理他。

頂級的藝術家就算是麵對超越者也沒有必要給臉色。一個領域的最頂尖的藝術大師可能全世界就那麼一兩位,基本上都是國寶級彆的存在,在地位上也差不到哪裡去。他還真敢不給福克納這個混球什麼麵子。

他打開門,看到外麵站著兩個年輕人,目光也柔和了下來,變成了好脾氣的老爺子——他能夠感覺到他們身上屬於旅行家的氣質。

旅行家。毫無疑問地,他喜歡這個職業,否則也不會在66號公路上選擇一座廢棄加油站作為自己晚年的居所。

“這座加油站被我買下來啦。”鮑勃將自己的煙鬥在門上麵磕了磕,在對方說話之前主動開口道,笑眯眯的,“打算進來坐坐嗎?”

西格瑪抬頭去看北原和楓。北原和楓則是往加油站裡麵打量了一眼,沒有拒絕。

“那就麻煩您了。”

北原和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著看向掛在牆上麵的照片,認出來了那是一位著名的環保人士的畫像。他還看到了各種各樣的路標被堆疊在一起,從“芝加哥-東-1200英裡”到“聖路易斯-西-500英裡”都有。

還有車牌和油桶,各種各樣的顏色亂七八糟地在小破房子裡麵堆砌起來,就像是在一個空間裡胡亂潑灑的顏料,莫名讓人聯想到電影與裡的廢土的模樣。

雜亂,老舊,但又帶有一種機械時代原始的魅力。

西格瑪躍過一個躺在路上的車牌,也沒有讓自己碰到滾來滾去的油桶。他看了看,認出來這個車牌上麵的字跡:“大峽穀之州”。

“這是亞利桑那州的車牌。美國每個州的車牌上麵都會有不同的話。”

北原和楓輕聲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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