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說過,心情不好的時候,迎著風騎車或者跑起來就可以高興一點。”
西格瑪語氣輕快地說了一句,然後主動抱住對方,給她揉了揉頭發,淺灰色眼睛彎起:“有沒有感覺高興一點,海倫?”
“嗯,很高興。特彆高興。”海倫仰起自己的臉,任由陽光暖洋洋的感覺落在她的臉上,聲音清脆而明快。
她本來是有點難過的,因為福克納先生說的即將到來的分彆。
她舍不得天天陪自己玩和照顧她的西格瑪,舍不得像是家長一樣溫柔地抱著自己和給她說各種故事的旅行家,舍不得這樣明亮燦爛的陽光,舍不得這樣每天都可以枕在草地上的日子。
而且她還沒有自己親手嘗試過擠牛奶,還沒有嘗試過在一座山的山頂張開手臂唱歌,還沒有騎著馬跨過一條小溪,還沒有……
——海倫·凱勒有太多太多的眷戀,太多太多的遺憾。
但她現在真的很開心。
少女的卷發被風拋起,認真地望著西格瑪的方向。她的眼睛看不見,但是在太陽下有著美麗的光,就像是這個世界賦予了她另一種目光。
西格瑪也看著對方的眼睛,心臟似乎也跟著漏跳了一拍,於是有點不好意思地抬起頭,看向天空。
他看到天空中有飛機飛過去,留下一條潔白的軌跡雲。
於是西格瑪突然有了主意,伸手拉了拉少女的手腕,帶著對方和自己一起躺在了草地上,側過頭對她說道:“海倫,你知道嗎?現在這裡正在下流星雨哦。”
他決定撒一個小謊。
“可現在是白天吧?”海倫歪了歪頭,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白天也能看到流星嗎?”
“為什麼不能呢?白天那些星星也是在這裡的嘛,就是平時它們的光線被遮蓋住了,根本看不到。但流星就不一樣了,它們劃破大氣層的光焰可是很明顯的——海倫你轉下頭,就是那個位置,真壯觀啊……”
西格瑪回憶了一下北原和楓以前逗他玩的樣子,臉上自然而然擺出了認真的表情,聲音也變得柔和了起來。
海倫通過對方嘴唇的翕動讀懂了這句話,於是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就這麼仰著臉,看著遠方的天空,眼睛中有著來自軌跡雲的美麗倒影,然後高興地笑起來。
雖然她看不見,但能遇到流星也是非常非常幸運的事情,當然值得高興。
西格瑪拉著對方的手,目光落在少女明媚燦爛的笑容上,然後一字一頓地開口說道:“那海倫,你有什麼願望嗎?”
“願望?”
“嗯,看到流星要許的願望。”
少女那對圓圓的、尼羅河藍色的眼睛很可愛地眨了眨,似乎有些茫然。
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生日以外的場合許願。
以前每次過生日的時候,局裡麵的很多前輩和自己的老師,還有自己父母都會坐在一起。她會給自己唱生日快樂歌,然後在一片黑暗裡用力地對前方應該是蛋糕的位置吹氣。
他們每次都會告訴她,今年的蠟燭又被吹完了,所以願望一定未來有一天會被實現。所以她每次都很開心:因為她的願望就是大家能夠平平安安的,很幸福地活著。
但是現在……
是流星啊。
我能不能,給自己許一個願望呢?
小姑娘抿了抿唇,突然覺得自己也太過分了一點,太糟糕了一點。
但是她真的很想看白天的流星。
海倫·凱勒的異能能夠讓她感覺到未來三天內的某些信息,能夠讓她成為備受國家關注和照顧的異能者,卻沒有辦法讓她感知到真正的風景與聲音。而她對於後者才是最渴望的。
天空是什麼樣的?花香是不是有顏色的?白色是和黑色相反的,但黑色怎麼會有相反的顏色呢?黑色之外的任何顏色她都想象不出來,那有七種顏色的彩虹該多不可思議啊。
還有風是什麼樣的聲音,大家說話的聲音是什麼樣子的,鳥的叫聲到底有多好聽,為什麼有的聲音讓人難過而有的則讓人高興?
她這麼想著,然後閉上了眼睛。
“我想看看這個世界。”她說。
——請讓我看一眼這個世界吧,請讓我聽到這個世界吧,流星。
西格瑪微微地呼出一口氣,淺灰色的眼睛中閃過猶豫的色彩。
然後他發動了自己的異能。
西格瑪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異能到底有什麼意義,他其實也不是很懂北原和楓為什麼叮囑自己不要隨便使用這個異能。
但是,如果這個異能不僅僅是用文字來傳遞信息,也是用聲音和畫麵來傳遞信息的話……她的願望應該就實現了吧?如果北原知道自己是因為這個用異能的,應該也會很高興?
她想要看到這個世界,那麼這個異能應該就會把自己看到的世界“傳遞”給她?至於我最想要得到的信息……
西格瑪愣了一下。
你感覺到幸福了嗎,海倫?
是的,我很幸福。
海倫睜開眼睛。
少女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也發現了這是西格瑪的異能,所以她笑了起來,那對藍色的眼睛在陽光下很漂亮地閃耀著,就是裡麵似乎還有水波蕩漾。
她的聲音稍微有點顫抖,或許還有些哽咽:
“謝謝。”
“流星真的很好看,西格瑪。”
福克納最後終於想好了自己的故事,但是他又突然
不打算講了。
“我要把它寫出來整理一下。我會很快就告訴你的。”
超越者嘟噥著,他的目光很不好意思地挪在一邊,接著又掩飾性地挪了回來,理直氣壯地看著忍笑的北原和楓。
“我發誓這是一個很好的故事。”他揚了揚自己的下巴,一點也看不出來這家夥之前還在說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寫,同時惡狠狠且有點沒自信地威脅道,“你敢說不好就和你絕交!”
“噗。”
北原和楓這下是真的忍不住笑出來了,然後在對方惱羞成怒之前抱住了他。
“是什麼樣的故事?”他問。
“嗯。應該是有著忍冬香味的故事。”
“是春天的花呢。”
“是啊,所以……”
福克納似乎想說什麼,但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認真地問道:“春天你會看到忍冬嗎?”
“大概是能看到的。”北原和楓摸了摸對方的頭發,然後笑起來,“我很喜歡忍冬。”
“我也喜歡。”福克納輕聲地說。
獨角鯨在花海裡圍著他們轉了一圈,“嘀哩嘀哩”地叫著。
福克納安靜地看著他。
“你還欠我一次相遇的,北原。”
“嗯,我知道。”
北原和楓回答,然後側過頭笑:“我會來美國見你的。”
“那時候忍冬都開完了。”
“沒事,紫花忍冬在夏天也開花。”
“這片花田裡有忍冬嗎?”
“不知道——那我們去找找看?走嗎,福克納先生?”
“……好。”
一角鯨吹了口氣,於是獨角上掛著的一朵花就這樣飄飛了,然而飛過來的蒲公英種子又讓它打了個噴嚏,於是急急忙忙跟著兩個人飛走了。
風一吹過,於是漫山遍野的蒲公英就像是雪那樣飛了過來,一片白茫茫。
這就是秋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