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忘的眼神暗了暗,他一步步走到裴雲舒的麵前,嘴角掛著笑,不過在看清了裴雲舒之後,他嘴角的笑意就僵了,目光死死盯在裴雲舒的唇上,“師兄,你的唇是怎麼回事。”
裴雲舒蹙眉,抬手撫上了紅腫破皮的唇,刺痛感襲來,他輕輕的“嘶”了一聲。
“……”雲忘攥緊了手指,良久,他才重新笑了起來,麵若芙蓉,眼含秋波,“原來師兄即使在斷崖之下,也能有良人陪伴。”
笑容雖美,但這句話中卻說得刺耳。
裴雲舒冷聲道:“師弟慎言。”
他轉身欲走,雲忘卻陰沉著臉擋在他的身前,那幾股水流想要上前攻擊,卻被滔天獸攔住,滔天獸仰天一吼,金色豎瞳裡興致滿滿。
“師弟,”裴雲舒,“你想做什麼?”
裴雲舒不知他又是發了什麼瘋,怕是周圍隻有他們二人在,小師弟也不打算再裝成喜歡他的樣子了。
他隻穿著一身潔白的裡衣,與在無止峰上時的模樣無甚差彆,唯獨那紅豔豔的唇,看著就叫人戾氣橫生。
雲忘忽而輕輕笑了,目有波光流轉,情似桃瓣綿綿,他雙目靈動,滿是喜悅之意,“師兄,將你唇弄成這樣的可是那位將你帶走的蛟龍?雲忘好奇極了,不若師兄帶著雲忘一同前去,也好讓雲忘認識認識傳說中的蛟龍是個什麼樣子。”
裴雲舒靜靜地看著他。
斷崖下明月清風,他與燭尤在這斷崖下待了三日,雖是無法動用靈力,卻覺得輕鬆舒暢無比。除了燭尤偶爾的……
便有再多苦難,也是覺得自在的。
再見到雲忘時,卻隻感到了滿腔的疲憊。
裴雲舒輕輕道:“小師弟。”
滔天獸和水流搏在了一起,但水流不是燭尤,終究會在火屬性的滔天獸腳下化成煙霧。
雲忘眼角狠狠跳了一下。
裴雲舒道:“你既討厭我,又何必裝出這幅樣子。”
雲忘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師兄,我怎麼會討厭你。”
裴雲舒勾了勾唇,不再和他多說,正打算繞過他原路返回,雲忘卻從背後猛得撲過來抱住了他的腰,雲忘雖是比裴雲舒矮,但力氣卻大得很,“師兄,你先跟我回去宗門,雲忘會好好和你解釋的。”
不待裴雲舒說話,他便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枚丹藥塞到裴雲舒的口中,丹藥入口即化,幾乎不給裴雲舒抵抗的時間。
手腳發軟,逐漸沒了站著的力氣,裴雲舒咬著牙,用最後的力氣將懷中衣衫扔給涓涓水流,“快走,不要讓水碰到花瓣!”
燭尤還未蛻完皮,白岺花無論是對人對妖都有奇效。
水流承擔起生平最重的壓力,捏著外衫的衣角,匆匆從枝葉中穿過。
雲忘抱著裴雲舒,眼神卻盯著水流的方向,晦暗難辨。
等到裴雲舒徹底的昏睡過去之後,他才將裴雲舒移到了滔天獸的背上,滔天獸盯著林中深處,高聲吼了一聲。
隨即,山林中就傳出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一股洶湧的波濤水流席卷一切樹木草植朝著斷崖下衝來。
雲忘立即翻身坐到滔天獸的背上,“跑!”
滔天獸騰空一躍,朝著斷崖上飛躍而去。
*
山洞中,三位師兄不在,隻有一隻棕黃色的狐狸縮在角落之中。
雲忘把雲舒師兄從滔天獸的背上抱起,輕輕將他放在石床之上。站在床邊,垂眸看著昏睡過去的裴雲舒。
聽師兄們說,帶走雲舒師兄的是一隻蛟,剛剛用水流來追擊他們的人,也必定是那隻蛟龍。
雲忘伸出手,撥開裴雲舒臉上的黑發,捏著他的下巴,那腫起的唇就格外明顯起來,雲忘自言自語,“三月櫻桃,鮮如初摘。”
說完這句話,他的臉色也跟著沉了下去。
從儲物袋中掏出藥物,看著這被吮的好似稍稍用力就能裂口的唇,雲忘冷著張美人臉,指尖抹上藥膏,肆意在裴雲舒的唇上塗抹。
他用的力氣很大,被親到成熟的唇瓣不堪重負,細小的鮮血從傷口中流出,染紅了一半的藥膏。
雲忘看著這血液,手上抖了一抖,他的動作開始放輕,乳白色的藥膏在不停的塗抹下逐漸變成了透明的色澤,等為裴雲舒上完藥之後,雲忘的手指上也縈繞了藥膏和血液的味道。
雲忘將這隻手背在身後,眼中看著裴雲舒。
即便是暈睡過去了,雲舒師兄的眉間也還在皺著,好似心中揣著事,連睡都睡得不安穩。
雲忘看著看著,他好似著了魔似的,彎著腰,低頭去靠近裴雲舒,藥香味從床上的人嘴唇上傳來,縈繞在鼻端不散。
敷上的那一層透明的藥膏,讓三月櫻桃成了剝了殼的嫩肉。
牆角的狐狸突然一聲嚎叫,驚醒了還要往下的雲忘,雲忘猛得站直,他驚慌失措地看著床上的裴雲舒。
他剛剛是想做什麼?
雲忘轉身跑出山洞,腳下踉蹌,猶如猛獸在身後追趕。
滔天獸睜開眼看了跑出去的雲忘一眼,也跟著從地上站起來,往外走去。
待山洞中徹底沒人了,牆角的狐狸才往石床邊走去。
“美人,”狐狸走到床邊,小聲喊著裴雲舒,爪子推晃著他,“快醒醒啊,美人。”
裴雲舒呼吸淺淺,對他的呼喚沒有反應,花月眼珠轉了幾下,用好不容易剩下的妖力,從儲物袋中掏出一顆通體瑩白的丹藥,小心翼翼地放在裴雲舒的唇中。
這顆四月雪樹的內丹可是了不得的解毒療傷聖物,狐狸喋喋不休,“美人,你醒來之後可得把這內丹再還給我,三千年的樹妖內丹可不好找呢。”
“當然啦,如果美人和蛟龍大人願意讓我做小,四月雪樹的內丹送給美人也不是不可以。也不知道美人你何時能醒來,我們要趕快逃走啊,”狐狸幽幽歎了口氣,真情實意道,“你的師兄們太嚇人啦。”
他獨自說個不停,自己也不覺得寂寞,可見這幾日是憋得很了。
狐狸說著說著,突然低下身在裴雲舒身上嗅個不停,小小“哇”了一聲,“都是蛟龍大人的味道!”
他順著這味道移動著腦袋,欣慰地點點頭,看樣子美人記住了他的話,懂得在這狐族秘境裡,要好好保護自己的元陽。
蛟龍大人也真是了不起,麵對著雲舒美人也能守好自己的元陽,這等氣魄,真是他這等小妖怎麼也比不過的。
花月由衷升起了敬佩之心。
*
狐狸陪著裴雲舒直到太陽下山,裴雲舒也未曾睜開眼,眼見雲舒美人的師兄們就要回來了,狐狸沒辦法,隻能探頭在裴雲舒的耳側叮囑:“美人,你記住了,醒來後千萬不要睜開眼睛。”
他來來回回說了好幾遍,直到聽到有禦劍聲音傳來,才從石床邊移到了牆角。
下一刻,就有人飛至了山洞中,大師兄從劍上下來,一個抬眼,就愣在了原地。
“師弟……?”
石床上的人恍若未聞,大師兄屏息走進,直到走到床旁,這才真的相信雲舒師弟回來了。
便是雲景一向沉默寡言,此時也不免激動,他定定瞧了裴雲舒好一會兒,才克製地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層薄被,輕輕蓋在裴雲舒的身上。
為雲舒師弟蓋好被子後,雲景便坐在他的身側,為他撿去床上的枯葉。待枯葉撿完,他才緩緩道:“師弟回來就好。”
裴雲舒閉著眼睛,聽不到他說的話。
雲景卻不覺得傷心,他專心致誌地用目光描繪雲舒師弟的樣子,另一隻手輕輕順著裴雲舒的黑發。
黑發散在身下,襯得師弟麵色蒼白,一張臉上,唯獨唇紅如桃瓣。
大師兄看到了,站起身道:“師弟喜潔,我去池中為師弟取些水來擦麵,就在洞口不遠處,師弟且安心等著。”
花月蹲在牆角,心中不禁嘟囔,這幾日還真沒看出來,原來雲舒美人的大師兄也和他一樣,是個自己能跟自己說話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