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舒道:“誰。”
青越劍從池邊一躍而起,蠢蠢欲動地拔出半截利劍。
利劍閃著青光,可周圍卻是無聲。
裴雲舒踩著水麵上了池邊,披上了衣服,拔出青越劍走出了房門。
外麵已經黑了下來,蟲叫鳥鳴,樹旁突然有了些動靜,裴雲舒走近一看,竟是一條手指粗細的小蛇從樹枝上掉了下來。
裴雲舒呼吸一滯,他本能地往後退了數十步,直到背部抵住了房門,才反應過來那不過是條蛇。
可他應當是不怕蛇的。
而現在……
他抬起手,無聲看著自己的手心,剛剛一陣刺痛,應當是太過緊張下指甲刺破了掌心。
但現在迎著屋內燭光看向手心時,隻見一縷乳白色的靈力在傷口處纏繞,下一瞬,那細小的傷口就不見了。
裴雲舒怔怔看了手心處半晌,他握緊了手,麵色沉了下來。
指尖輕輕一彈,屋內的燭光便瞬息滅了,院中隻有月光撒下,泛起一片慘白的光。
裴雲舒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支匕首,憑空扔出,下一刻,就傳來了銳氣刺入血肉的聲音。那隻小蛇被釘死在了地上,抖動幾下後就死得透透的了。
又過了一會兒,裴雲舒才走上前,顫著手去碰這小蛇。
把蛇握在手裡,再逼著自己拿起,細長的蛇身隨著裴雲舒的舉動抖了幾下,仿佛還活著一般。
滑膩而冰冷,蛇頭仿若下一刻便能折過來,再狠狠咬上手腕。
裴雲舒靜靜看著這小蛇,待到手停下顫抖後,他就將蛇扔在一旁,重新回到房中。
*
第二日一早,小童就發現了院內死了的那條蛇。
他將蛇給扔了,又在裴雲舒門前等著,半晌沒聽見裡麵有動靜,等喊了片刻,才知道師兄原來已經出門了。
裴雲舒禦劍慢慢飛著,他在三天峰上的叢林中去找著蛇,大蛇小蛇,也並不殺死,隻是將這些蛇定住,再去碰一碰。
從天邊微黑到太陽升起,他的唇色越來越白,神智卻越來越清醒。
等到出了叢林時,才恍然發現,他竟是一路向上,來到了師祖的住處。
他剛剛要走,青越劍卻好似看到了什麼,載著他更加朝上,甚至一路急切地橫衝直撞,飛進了一處房間中。
這房間如處雲端,窗外就是高峰處的雲霧,這些雲霧好似也從窗口飄進了房內,牆上還掛著幾幅淡雅的畫,真如仙人住處一般。
裴雲舒卻沒看到這些東西,他隻看到麵前的桌上有一座黑金兩色的小塔。
雖說這塔小,但放在桌上也已然高大。丹田處好似有什麼東西跳了一跳,裴雲舒茫然,他掃過內體,竟有一枚裹著金光的瑩白內丹從他金丹中跑了出來,正在上下竄跳著。
裴雲舒此時應當好好去查看這瑩白內丹是何種東西,但他此時卻分不出多餘的心神來,眼睛隻盯著黑金色的寶塔,伸出指尖,去碰了一碰這座塔。
在他碰了之後,塔猛得動了一下。
裴雲舒眨眨眼,他湊近塔中緊閉的門,輕聲道:“裡麵有人嗎?”
說完這句話,裴雲舒便攥緊了手。
胸口先前空出來的那一塊兒,現在又覺得不一樣了。
隻是他還未得到塔內的動靜,塔卻忽而不見了。
裴雲舒緩緩轉身,師祖就站在門處,一身白衣,正表情淡漠地看著他。
“師祖,”他道,“那塔是什麼。”
師祖垂下眼,躲開裴雲舒的視線,聲音冷漠,“你不應當在此處。”
裴雲舒一心隻想知道那塔跑去了哪裡,他朝著師祖走近,可他走近一步,無忘尊者就退後一步。
兩人從房內退到外側,這處就是峰頂,雲霧縹緲,再往外,就是陡峭懸崖。
無忘尊者就這樣一直退著,退到了院中,再退到了萬丈懸崖邊。
裴雲舒終於停下了腳步,他探究的目光放在師祖的身上,聲音仿若被風一吹就散,“師祖,你莫不是在怕我?”
師祖表情波瀾不驚,語氣冷如冰渣,“滿口胡言。”
“那師祖為何不看我?”裴雲舒道。
無忘尊者眼中閃過掙紮,他終是抬起眼,去看向裴雲舒。
屋外的陽光正好,照在裴雲舒的身上,更是將他的發絲染上金光,眉清目朗,唇紅齒白,那雙清亮的眼睛,正一動不動地注視在無忘尊者的身上。
識海內一片劇烈的疼痛開始翻滾,分神期的修為反而成了折磨。
師祖痛苦地閉上眼,嘴中不斷念著清心咒。
無情大道,若是碰了情,便是無底深淵。
裴雲舒於他同毒一般,碰了便萬劫不複,道心俱毀,隻看上一眼,便萬蟻噬心。
不能碰,不能沾。
可是,哪裡能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