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靜了一瞬,隨即就劇烈晃蕩起來,隻聽一聲“哢嚓”的細弱響聲,裴雲舒一怔,他跟著聲音找來找去,半晌,才終於在塔尖找到一個微不可見的小小裂縫。
這裂縫小到肉眼急不可見,裴雲舒手撫在裂縫上,眼中越來越亮,最後也不知為何,就這麼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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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裴雲舒就將鎮妖塔放在了儲物袋中,又趕去了藏書閣。
他在藏書閣待了一天,知曉這塔是師祖自己練成的,除他之外,無人得知怎麼收妖、怎麼放妖。
雜書處的法寶詳解已經被翻了個遍,裴雲舒坐在書堆之中,一時之間,一股極大的委屈從心底湧上,瞬間逼紅了眼,他藏在書後,咬著牙把眼中水光給逼了回去。
情緒激動之下,他體內的那顆瑩白內丹卻忽地動了起來。
裴雲舒從膝中抬起頭,他擦過眼角,掩下這突如其來的崩潰,麵色愈冷,徑自出了藏書閣。
一盒胭脂換來了鎮妖塔。
還能拿什麼換來放妖之法呢?
他回了三天峰就往書房中走,一進門就見到花月趴在桌上,見到是他,兩根尾巴就歡快地搖了起來。
但見到裴雲舒眼角後,又擔憂焦急地叫了兩聲。
花月應當是受了重傷,他如今連化形都無法化,精神力也總是不足,裴雲舒今日給他服用了丹藥,現下看來,總是比先前要好上了些許。
裴雲舒低低道:“我沒事。”
他將鎮妖塔放在桌上,再去看鎮妖塔的塔尖,隻見那條裂縫還是昨晚那般模樣,他伸手拂過這裂縫,心中又升起一股無可奈何的無力感。
若他再強些,若他再強些……
裴雲舒突然撐著塔咳嗽了起來,等停了咳嗽,發絲已經淩亂,花月在一旁勾著他的衣角,琥珀色的眼睛擔憂地看過來,裴雲舒彎著腰,半晌才直起身。
他抓緊了塔尖,手指用力到微微發白。
但忽然之間,蒙著一層金光的瑩白內丹開始急躁跳動著,裴雲舒隻覺得手心溢出一縷乳白色的靈氣,這白色靈氣溢出來的下一刻,他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妖氣。
裴雲舒麵露驚訝,下一刻,他整個人就從塔尖的縫隙中鑽了進去,消失在了書房之中。
花月被嚇了一跳,隨即就開始大聲嚎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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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打坐的無忘尊者倏地睜開了眼,他如古潭般深不見底的眼中此時已泛起滔天波瀾,下一刻,他已經從山頂到了半山腰間。
書房中隻有一隻狐狸在用爪子不斷拍打著鎮妖塔,無忘尊者臉色一變,卻連想都沒有,化成一縷飛煙就鑽進了鎮妖塔中。
花月眼睜睜地看著有一個人消失在了塔中,他渾身的毛發炸起,尖牙呲著對準鎮妖塔,吼叫幾聲,卻隻能在外麵急得亂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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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妖塔乃是鎮妖之用,人自然是進不去的。
無忘尊者卻沒想到裴雲舒竟進了鎮妖塔中。
鎮妖寶塔共有九層,第一層便是心魔幻境,他匆忙之間便衝進了第一層,但進去之後,裡麵卻無裴雲舒的影子。
無忘尊者走了幾步,眼前畫麵就是一轉,有潺潺水流之聲響起,氤氳熱氣緩緩升起,水汽襲來,凝於發上。
數百年來,無忘尊者不知進了這鎮妖塔有多少次,但卻是頭一次出現了幻境。
他羽扇般的長睫顫著,抬眸,朝著水聲處一看。
一道人影在水霧之間,他身著薄紗,在熱水中洗著如瀑的長發,黑發被水流衝洗的溫順,熱氣蒸騰,好似也有皂角清香從那方向傳來。
那人好似也發覺了無忘尊者,於是轉過身來,笑意盈盈地看著他,聲音帶笑,眉如墨畫,唇上好似塗了胭脂:“師祖。”
這是幻境,這是心魔。
無忘尊者腳下卻動不了了,他閉著眼,一遍遍念著清心咒。
那道人影緩步朝著無忘尊者走來,無忘心中下定決心,若是這幻境再往前走一步,他便殺了他。
可那人影停住了腳步。
熱氣忽而也散了開來,鼻尖香味一變,一道清香中夾雜著檀香的味道就從身側傳來。
無忘睜開眼,就見他坐在裴雲舒那院中石桌旁,風聲微弱,綠葉浮動,他側頭一看,淩清的三弟子雲蠻正輕佻地扯下了裴雲舒的腰帶,將他的潔白道袍扔在了雲忘的身上。
清香撲來,無忘呼吸一滯,他屏息收好道袍,正要站起身破了幻境,隻著一身裡衣的裴雲舒卻叫住了他:“小師弟。”
無忘尊者控製不住地回了頭。
裴雲舒眼角被欺負的已經紅了,他看著無忘,好似藏著無儘委屈和期盼,“小師弟。”
無忘尊者啞然,他沉默良久,攥緊了手中衣袍,才啞聲道:“四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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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雲舒被這一道裂縫吸入了塔內,他重重往下墜著,想要禦劍,卻發現即便體內靈氣充足,卻也無法飛起。
高處往下摔落的感覺心驚膽戰,難道這鎮妖塔內隻能讓妖飛起來嗎?
裴雲舒拿出一道符,可是還未用出,就有東西朝他飛來,頃刻間將他緊緊擁入了懷中。
腿部隻覺得一緊,裴雲舒心中一驚,他低頭看去,竟是一隻蛇尾纏住了他的雙腿!
鱗片漆黑,堅硬非常,裴雲舒還未再看,就有一隻手抬起了他的下巴,眼中映出一張俊美十足的臉,這臉不斷放大,下一刻,唇上就貼上來了一張冰冷的唇。
哪來的……哪來的潑皮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