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正說著, 孔老太太讓人來請他們, 說食鐵獸已經被搬到前院了。
曹寶珠忍不住歡呼一聲,拎著裙擺就要往前去, 一邊走一邊回頭招呼元安:“元安,快點!”
元安笑了笑,對曹寶珠道:“你先去,我等下就過去。”說著走到鄭慕身邊,對鄭慕道:“我近日看了幾頁兵書, 有些問題想請教鄭二哥, 可否耽誤鄭二哥一小會?”
曹寶珠咳嗽一聲, 對元安擠眉弄眼,其他人也都聽說鄭家和沈家有意結親,都心照不宣地往前院去了,涼亭裡很快就隻留下鄭慕也和元安, 以及在一旁收拾的薛憐兒。
正笑嗬嗬的鄭慕突然覺得脖子寒毛直豎,忍不住回頭看去, 隻看到奕王等人的背影,沒有其他。
他狐疑地轉過頭,摸了摸後頸,隻當自己多心了。
他對元安笑道:“元安妹妹近日怎麼看起兵書來了?”
元安等到薛憐兒收了食盒慢吞吞退出涼亭才開口道:“我有一事有愧鄭二哥, 還請鄭二哥原諒。”說著對著鄭慕行了一禮。
鄭慕嚇了一跳,忙躲開, 虛扶起元安, 不明所以:“元安妹妹這是何意?我怎麼聽不懂?”
元安麵紅耳赤, 十分慚愧,將薛憐兒之事對鄭慕都說了,鄭慕目瞪口呆地看了一眼遠遠站著的薛憐兒,見她瘦弱可憐的模樣,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不等鄭慕說話元安又道:“我本該在熙春樓時就提醒鄭二哥,不該看著鄭二哥上當受騙,回家後母親狠狠罰了我,我總覺得該和鄭二哥說清楚此事,以彌補一二我的過失。”
鄭慕一聽說元安受了罰,急忙問道:“長公主罰了你?怎麼罰的?你可有受傷?”想到他之前做錯事時,鄭國公常常掄板子打,生怕元安也挨了板子。
元安見鄭慕如此,越發愧疚,搖搖頭道:“我沒事,母親不過罵我幾句。”
鄭慕這才放心,看了一眼薛憐兒,臉上帶著些許躊躇,“元安妹妹雖是好心,但是畢竟沒有證據,我會讓人去查清楚她的來曆,若是她果真像你所說的那樣,我一定不會姑息她。”
元安點點頭,十分善解人意地道:“鄭二哥說的是,我不過就是提醒一句,鄭二哥心裡有數就行。”
鄭慕正色看著元安道:“薛姑娘柔弱無依,難以自立,若她是無辜的,我會替她找到姑母,由她姑母照顧她,若是找不到她的姑母,我也會妥善安排。”
元安笑道:“合該如此。”
兩人說定此事,便一同去前院觀賞食鐵獸,路過薛憐兒時,鄭慕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薛憐兒。
薛憐兒一個激靈,不動聲色地給兩人行了禮。
元安到前院時,曹寶珠正指著籠子裡的食鐵獸嘖嘖讚歎,當這奕王的麵也不知道收斂,十分不矜持。
曹夫人臉上烏雲密布,若不是這裡是鄭家,估計她早就要訓斥曹寶珠了,好在奕王倒是十分遷就曹寶珠,曹寶珠說什麼他都笑嗬嗬地應和。
餘浪心不在焉地站在人群裡,遠遠看見元安和鄭慕並肩走過來,臉色有些不好。
“元安!”曹寶珠十分興奮地挽著元安的手,把元安帶到籠子前,指著籠子裡黑白兩色的龐然大物嚷嚷道:“你看它多蠢啊! ”
元安順著曹寶珠的手指望去,籠子裡癱坐著一個黑白色大獸,正抱著一根胳膊粗的竹子啃,看上去人畜無害,十分蠢鈍。
元安驚奇地看著這個傳說中能一掌拍死黑熊的食鐵獸,實在難以想象這樣胖嘟嘟的模樣,竟然能讓蜀州百姓談之變色?
長公主雖然在蜀州住了十多年,但也是頭一次見到食鐵獸,她笑著對眾人解釋道:“食鐵獸看起來無害,但是凶猛起來著實嚇人,時常下山騷擾百姓,見到活物就吃,就連灶台上的鐵鍋都能咬碎吞下肚,十分可怖!”
眾人連連點頭,此時籠子裡的食鐵獸突然翻了身子,眾人頓時驚嚇地往後連退好幾步,食鐵獸滾動著胖嘟嘟的身子,懶洋洋地趴在地上,繼續嚼著竹子,還不屑地看了眾人一眼,好像在嘲笑眾人沒見過世麵。
元安也嚇了一大跳,緩下心神時才發現,剛才混亂中自己居然和餘浪站到了一起,元安身子一僵,想往長公主那邊挪去,頭頂上傳來餘浪的聲音:“郡主不用怕,食鐵獸雖然凶猛,但是也十分懶散,隻要讓它吃飽喝足,一般不會暴動。”
元安看著籠子裡啃竹子啃得口水直流的食鐵獸,凶猛?
元安現在看見餘浪就覺得彆扭,慢吞吞挪到長公主身邊,見餘浪隻皺眉看著她,一句話不說,心中越發來氣。
餘浪見元安對他十分疏遠,慢慢地轉過頭,目光森冷地看著鄭慕,鄭慕摸了摸後頸,他剛剛好像又感覺到了那股寒氣。
鄭家宴會上,長公主已經擺明了態度,孔老太太雖然不甘心,也無可奈何,眾人早早就聽到風聲,卻沒想到整場宴會下來,雖然鄭家對長公主和元安郡主十分熱情,但是長公主卻對鄭家淡淡的,直到宴會結束,兩家也沒有提起親事。
眾人雖然心中疑惑,但是誰也不會沒有眼色到在長公主和鄭家人麵前提起,隻散宴後私下嘀咕幾句。
孔老太太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後,慈眉善目的笑容立馬變成數九寒冰,她讓鄭夫人和鄭慕都到自己屋裡。
鄭夫人見到長公主對鄭家態度十分冷淡,正不明所以,聽到婆母喚自己,忙去了,這些日子一直都是婆母和沈家聯係,想來婆母肯定知道其中的緣由。
沒想到孔老太太院子裡,就聽見孔老太太在罵鄭慕,“你個糊塗蛋!你怎麼能當著郡主的麵帶個女子回家?你讓郡主怎麼看你?讓長公主怎麼看你?!”
鄭慕忙辯解:“元安妹妹是知道薛姑娘的事的,她並沒有不會介意!”
孔老太太氣得直喘粗氣,指著鄭慕嗬罵道:“郡主是什麼身份?她和你的婚事還未挑明,你讓她怎麼介意?!你這個糊塗東西,打仗打的腦子都木了不成?!”
鄭夫人見兒子挨罵,十分心疼,上前勸孔老太太:“母親何必生這麼大的氣?薛姑娘身世可憐,二郎不過是可憐她罷了,若是二郎見這樣一個弱女子落難還無動於衷,才是不應該。”
孔老太太看到鄭夫人越發生氣了,她最滿意這個兒媳婦的就是她的心善,憐貧惜弱,能為鄭家積德行善,如今才發現,這心善的過頭的也不是好事。
鄭夫人畢竟為鄭家生兒育女,女兒是太子妃,孔老太太又憐惜她中年喪子,語氣不由軟了下來,苦口婆心道:“你也是,怎麼能把薛憐兒帶在身邊,還帶到長公主麵前,你讓長公主怎麼想我們家?”
鄭夫人不以為然,她不過是看薛憐兒有幾分伶俐,又善解人意,留在身邊說話而已。
她對孔老太太道:“母親是不是多慮了?彆說郡主還沒有過門,就算郡主過門了,也不能管到我這個婆母頭上。再說了,如今就要顧忌她,那日後過門了,難不成鄭家行事全憑她的喜好?難不成要讓二郎一輩子守著她一個人過日子不成?”
孔老太太氣狠了,顫抖著手指著鄭夫人,“你還想讓薛憐兒給二郎做妾不成?!”
不等鄭夫人開口,她便瞪著鄭慕嗬斥道:“你呢?!你也想坐享其人之福不成?!”
鄭慕忙跪下,連聲道不敢。
鄭夫人兒子跪在冷冰冰的地磚上,臉色頓時變了,她的長子死在戰場上,她膝下隻有這麼一個兒子,如何不心疼?
她跟著跪下哭道:“母親這是做什麼?元安郡主又不是公主,難不成二郎日後連個妾侍都不能有嗎?”
孔老太太怒道:“當今膝下沒有活著的女兒,元安郡主與當今血脈最親近,雖然沒有公主之名卻有公主之實,你沒看當今比照著公主府給她在封地建了座郡主府嗎?臨城這麼多貴女,誰有這樣的殊榮?”
她看著失子後行事越發沒有章法的鄭夫人,想到自己芝蘭玉樹的長孫,不由老淚縱橫:“你糊塗啊,還想著郡主入門?沈家一家恨不得把郡主捧在手心裡,能讓郡主受委屈?你沒看今日長公主絕口不提兩個孩子的事嗎?你還做夢郡主能嫁入鄭家?”
鄭夫人和鄭慕都大驚失色,鄭夫人不敢相信,忙道:“虞國太子不日就要到臨城,除了二郎,郡主還能嫁誰?”
孔老太太沒好氣道:“你真當郡主非要嫁給咱們家?拋開郡主的身份,單是郡主的容貌就足夠讓臨城未婚兒郎趨之若鶩,今年新科一甲三人,都是相貌堂堂的好男兒,而且都未成家,沈家完全可以榜下捉婿,哪怕就是個探花郎,有沈家扶持,日後還不是前程似錦?”
孔老太太看了一眼還未緩過神來的鄭慕,歎了口氣,“不是沈家求著把郡主嫁給咱家,是咱家求著要娶郡主。”
鄭慕突然站起來,一句話不說往外衝去,孔老太太忙讓人攔住了,著急道:“你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