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證之前, 他們先去拍了一張“結婚照”, 梁毅穿著筆挺的橄欖綠軍裝, 身姿挺拔, 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翹起,看薑瑜的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兩個人坐在小凳子上,頭微微靠近,靦腆一笑,晶亮的眸子中情意流轉,堪比天上的星子, 灼灼生輝,照相的老師傅趕緊抓拍,一張黑白合照就此定格。
約定好了取相片的時間, 兩個人才拿著材料去了民政局辦手續。這個年代很多人還沒有辦結婚證的意識,在鄉下過個禮, 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下就算結婚了, 所以領證的人不多, 沒等多久就輪到他們了。
程序也非常簡單,確認自願,填寫身份信息, 簽字按手印,很快就完成了。這個年代的結婚證是一張紙,很像後世小學生的獎狀,隻是內容不同而已。
捧著這張新鮮出爐,極具時代特色的結婚證書, 薑瑜都還有點不真實的感覺。她真的把自己給嫁出去了,活了三輩子,頭一回嫁人,饒是薑瑜經過了不少大風大浪,也有點不好意思。
她像是踩著雲端一樣走出了民政局,梁毅笑得咧開了嘴,把自行車推過來,扶著她的手臂,意氣風發地說:“上來,我們回家了!”
薑瑜跳上後座,抓住他肩膀後的衣服,自行車嗖地一下衝了出去,微風拂麵而來,伴隨著自行車悠揚清脆的鈴聲,飄得老遠。
回到家,家裡早熱鬨開了,小小的院子裡擠滿了人,盧主任夫妻、秦老頭他們這群老頭子、陸進一家,還有許多梁毅的戰友同學,親近的街坊鄰居。大家都為他們送上真誠的祝福。
秦老頭扣扣搜搜,半晌摸出一塊水頭極好的玉,肉痛地遞給了薑瑜:“這梁小子,太奸詐了,薑丫頭,以後這臭小子要是敢欺負你,跟我說,我幫你揍他,以後我們就是你的娘家人。”
薑瑜接過秦老頭的心頭好,心裡浮起深深的感動,笑盈盈地說:“謝謝秦伯伯!”
結了婚,她也跟著梁毅改了口,把秦老頭的輩分拉低了一輩。
接下來其他人也紛紛送上自己的賀禮,有送毛巾、枕巾、洗臉盆之類的禮物,也有送禮金的,薑瑜一一記下,這些以後都是要回禮的。
盧主任把先前準備好的糖果、瓜子端出來招待大家。
大家有說有笑,坐了一會兒,快到中午的時候就走了,因為他們下午都還要上班,就連盧主任也匆匆走了,隻跟薑瑜說,讓她和梁毅有空過去吃飯。
然後偌大的房子裡清淨了下來,隻剩薑瑜和梁毅這一對新人。都是第一次結婚,兩人都有些羞澀,梁毅的目光一直黏在薑瑜身上,臉上掛著傻嗬嗬的笑,像是中了五百萬一樣,薑瑜被他看得不自在,嗔了他一眼:“做飯了,不餓嗎?”
梁毅哪舍得讓自己剛娶回家的媳婦乾活,殷勤地給她泡了一杯自家曬乾的菊花茶,塞到她的手上:“媳婦,你餓了,先吃些點心,喝點水,墊墊肚子,我去做飯。”
“你叫我什麼?”薑瑜被他的稱呼給弄得麵紅耳赤。
梁毅捏住她柔軟滑嫩的手,樂顛顛的說:“媳婦!”
聲音洪亮,充滿了喜氣。他等這一天等太久了。
這人還真是臉皮厚,薑瑜被她鬨了個大紅臉,故意凶巴巴地說:“還不快去做飯。”
梁毅去了廚房,燉了雞湯,炒了一個青椒牛肉,洋柿子炒蛋,魚頭豆腐湯,還有一個小青菜。滿滿的一桌,他的手藝比之前兩年有不小的進步,吃過飯,梁毅又包攬了洗碗和收拾的活兒,讓薑瑜歇著。
薑瑜不好意思拂他的好意。她有午睡的習慣,既然梁毅去忙活了,薑瑜就躺到了床上,看了一會兒書,眼皮子開始打架。
就在她快睡著的時候,忽然響起開門的聲音,緊接著空氣中傳來悉悉索索衣服摩擦的聲音,不等薑瑜睜開眼,一道結實有力的身體貼到了她的背上,然後一雙遒勁有力的手臂抱住了她的雙臂,灼熱的氣息拂過薑瑜的耳朵,讓她整個人都熱騰了起來。
“你……現在還是白天……嗯……”薑瑜扭過頭,話還沒說完就消失在了梁毅急切的薄唇中。
他的親吻比以往來得急切、火熱,像是一團熱烈的火焰,要將薑瑜一並焚燒了一樣,他的手也不規矩地在薑瑜身上遊走,所過之處,像過電流一樣,酥酥麻麻的,癢癢的,薑瑜的身體難耐的蜷縮了起來,從唇裡吐出一個含糊不清地“癢”字。
這個嬌、喘似乎刺激了梁毅,他更激動了,輕咬了薑瑜的柔軟的唇一口,嘴唇抵著薑瑜敏感的耳垂,噴出火熱的氣息,把薑瑜的耳朵熏染得更紅了,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情、欲:“哪裡癢?這裡?還是這裡?”
說話間,他的手不住地在薑瑜身上點火。薑瑜臉紅心跳,身體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最後隻能跟著他渾渾噩噩的一起沉浮。
一覺醒來,屋子裡黑乎乎的,窗外也一片漆黑,薑瑜下意識地翻了個身,然後就發現自己的腰上搭著一條沉重火熱的手臂,被子下的兩具……不著寸縷。
薑瑜的臉騰得又紅了,下午的一幕幕不受控製地竄入腦海中,白日宣淫,得虧他們沒有長輩,兩個年輕人獨居,否則真是沒臉出去見人了。
“想什麼呢?你累了,再睡會?”薑瑜還來不及穿衣服,梁毅的胳膊一撈,又把她抱進了懷裡,熱乎乎的身體緊緊相貼,下一瞬薑瑜就感覺到了他身體的變化。
她又羞又急,惱怒地喊道:“梁毅,你有完沒完!”
“沒完,永遠沒完。”梁毅圈住她的腰,修長的大腿擠入她的兩腿中間,連眼都沒睜開,唇自動自發地尋找到了薑瑜的溫熱的唇,貼了上去,空氣中馬上傳來激烈的親吻聲。
最後薑瑜又不知不覺著了他的道,跟著一起沉淪,事後連晚飯都沒來得及吃,又累得沉沉的睡著了。
快進入夢鄉的時候,薑瑜想,明天白天一定不能跟梁毅再呆在家裡。
薑瑜的願望落了空,因為天氣太冷,梁毅又休了婚假,兩人關起門過了好幾天沒羞沒臊的生活。
等休完婚假,就到了梁毅離開的日子。他被調到了南邊去,薑瑜估計最早也要兩三年,等南邊的那場仗打完才能回來。
一想到他要上戰場,薑瑜的心又沉了下去。在臨走的前一晚,薑瑜把上次他帶回來的玉全切成了一塊兒一分硬幣大小的玉片,非常薄,上麵勾勒著橫七豎八的奇怪線條。
然後把這些玉片縫補在梁毅的衣服、褲子、帽子上,最後還剩幾個,她乾脆縫在了他的鞋子裡。
“你去了南邊,要是哪件衣服裡的玉碎了,那就千萬不要穿,記住了嗎?”把衣服收拾進箱子裡,薑瑜不放心地說。
“知道了,你彆收拾了。”梁毅把她抱了過來,坐在床頭,出其不意地從身上拿出一張紙遞給薑瑜,“我也有個東西送給你,喜歡嗎?”
薑瑜接過紙一看,原來這是一座院子的產權轉移書。上麵標明這個院子有四百多平米,現在已經落到了她的名下。
“你這是?”薑瑜揚起紙驚訝地望著他,“你哪來的錢?”
這麼大一座院子,怎麼也得好幾千塊,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他們結婚,家具全添了新的,又買了冰箱,花了不少的錢。
梁毅撫摸著薑瑜的頭:“我父母留下來的一點金條,我換了這座院子。我若是……回不來了,你……”
“不要胡說八道。”薑瑜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
梁毅握住她的手,輕輕親了一口,然後貼在自己的臉上,戀戀不舍地望著她:“小瑜,你聽我說。你一個小姑娘,拿著金子太不安全了,若是被有心人知道,說不定還會害了你。我把它們換成了房子,你把房子租出去,每個月都會有幾十塊錢的收入,萬一我回不來,你再不濟,也有房子住,有房租收,不至於過得太淒慘。”
薑瑜被他說得鼻頭一酸,抿唇委屈地看著他:“誰要你的房子,我要房子不知道自己買?你平安回來就是給我最好的禮物了。”
梁毅把她摟進懷裡,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唇輕輕一低,落下虔誠的一吻:“好,我答應你,一定會回來的。你在家照顧好自己,若是遇到麻煩,就去找姑姑。”
“嗯。”薑瑜抱緊了他結實的腰,將頭埋進了他的懷裡,依戀的吸了一口氣。這是她的愛人,也是她的親人,是她在這個孤獨的世界最親的人,她虔誠的希望老天保佑,讓他平安歸來。
這一晚,兩人都睡不著,梁毅抱著薑瑜,不放心地叮囑了半夜,無外乎是要照顧好自己之類的,直到後半夜才稍微眯了一會兒。
不管多不舍,離彆總會到來。天微微亮時,梁毅起床,換上了翠綠的軍裝,戴上帽子,拎著行李,愛憐地望著自己的新婚妻子:“小瑜,回去,等我回來!”
薑瑜微紅著眼眶,重重地點了點頭:“我等你!”
看到她這幅依戀的模樣,梁毅的心也在抽痛,他上前用力抱住薑瑜:“最後一次,以後我再也不離開你了。”
薑瑜伸出雙臂環住了他的腰,兩個人默默地相擁,直到巷子外麵,陸進眼看時間來不及了,按了一下喇叭,兩人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
梁毅走後,剛開始一段時間,薑瑜很不習慣家裡整日都隻有她一個人,總是沒什麼精神。尤其是冬天,天寒地凍,沒事乾,薑瑜整天都隻能窩在房子裡。
見她這樣,盧主任不放心,怕她憋壞了,邀請她去盧家小住一段時間。
彆人家哪有自己家呆著自在,薑瑜婉拒了盧主任,打起了精神給自己找事做。她去新華書店買了一堆關於農學和植物學方麵的書,她打算等開了春之後,在自家的院子裡各種植物都種植幾株,以此來對比,研究究竟哪一種植物吸收的靈氣最多。
是的,不同種類的植物,哪怕在同一片土地種種植,長出來的植株或果實裡蘊含的靈氣也是不同的。以前那種給秦老頭他們每日吃菜的方式實在是太粗暴,太粗放了,大部分的靈氣都被排泄掉了,隻有極少的部分能被人體吸收,進而轉化為對人體有益的物質。
這樣一來,非但浪費不說,而且見效慢,需要長期食用用靈氣滋養出來的蔬菜,才能慢慢看出效果。在以後風雲變幻快節奏、急躁的社會中,很多人都沒有耐心天天花大價錢去買這種蔬菜,一日三餐食用。這樣非常不利於他們做大做強,必須得改變。
薑瑜想出了兩個思路,一個是開養生館,麵對拿的出錢也舍得掏錢非常惜命的土豪和權貴階層,提供最頂級的食材和各種靈氣養生方式。另一個是把蘊含靈氣的食材和藥物製成保健藥品,平價銷售,造福廣大的普羅大眾。
但她現在所麵臨的最大問題是將在把食材和藥物製成保健藥品的同時保留其中的靈氣,讓其不流失。這個問題,哪怕是最頂尖的生物學者也幫不了她,隻能她自己慢慢鑽研。
薑瑜買了許多生物學、食物提煉工藝方麵的書,自己埋頭鑽研,不懂的還去旁聽大學裡的課程,拎著禮物上門請教黎市大學的生物學老教授們。至於工藝方麵的事情,她也花了不少功夫,去參觀了黎市的幾個食品加工廠。
可惜現在的技術和機械還很落後,就現有的機械加工方式,並不能鎖住食物和藥材中的靈氣。薑瑜又把目光投向了米國,托人帶了一些國外的食品加工技術方麵的書本回來研究。
冬去春來,二月春回大地,草長鶯飛,薑瑜把第一批實驗的種子種在院子裡時,連續收到了幾個好消息。沈紅英和大丫都考上了大學,前者考上了安市大學的英文專業,後者考了省城師範大學的數學專業,雖然不是國內頂尖的一流學府,但在這個千軍萬馬擠獨木橋的時候,能考上就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薑瑜深深地為她們高興。這兩個姑娘憑借自己的努力,改變了她們的命運,相信她們的未來將會是一片坦途。
薑瑜花了兩周的功夫,親手雕了一個Q版的玉牛和一個Q版的玉虎,分彆對應他們的生肖,並在上麵刻了平安陣,送給她們作為賀喜的禮物,祝福她們一生平安。
78年是平順安穩的一年,這一年發生了兩件影響深遠的大事,一件是年底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另一件是出現了第一個搞土地責任承包製的村子,拉開了改革開放的序幕。
轉眼都了79年,元宵一過,中越兩國正式開戰。
從廣播中聽到這個消息時,薑瑜那一天都沒有放下收音機,就怕錯過了任何激動人心的消息。但她知道,這場戰爭雖然耗時很短,可也絕不是三五天就能結束的。
早在兩個月前,梁毅就再也沒有寄信回來了。她寄過去的信也沒有回音。
薑瑜焦灼地等著,盼啊盼,盼到三月,廣播裡終於傳來了好消息,這場戰爭結束了,作戰大部隊撤回國內,而在此期間她沒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有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最焦慮的日子都過去了,薑瑜一麵耐心地等著,一麵將自己的養生館開了起來。
她總共有兩個合夥人,一個是秦老頭,還有一個梁毅的朋友,那個幫梁毅收玉的朋友,名叫莊岩。三人合夥,因為“核心技術”由薑瑜掌握著,她拿60%的股份,秦老頭其實就占個名,平時基本上不管事,也就遇到一些人找茬時,抬出他的名頭鎮場子,所以他拿10%的股份,莊岩負責具體的經營和推廣,拿30%。
三人按照比例注資一萬作為啟動資金,又向銀行借貸了一大筆錢,在城外交通便利、山清水秀的地方買了一塊地,建了一座養生館。養生館初步規劃為食療,氣療,浴療等幾個類彆。
莊岩做生意很有頭腦,他買地是就看重這塊地背靠一座山,將山上的溫泉引了進了館裡,幾乎是吃喝玩樂洗浴一條龍服務了。
養生館開起來了之後,他們又在養生館外承包了一片土地,種上了最水靈新鮮的蔬菜、瓜果樹木,以滿足館內的客人需求。用不完的那部分,則留給了薑瑜做實驗。
隻是一開始生意並不是很好,畢竟這個時候大家都還窮,而且沒體會到這些食材、藥材的與眾不同,舍不得花那麼多錢去調養。直到秦老頭的一個朋友,生了一場大病,氣虛體弱,還有糖尿病、高血壓、心臟病,醫生都診斷,注重保養也隻能活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