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阮瑤睡得很好。
因著她酒量不佳,故而便能倒下。
可梅花酒到底是陳貴妃悉心釀造出來的,並不濃烈,阮女官睡了一覺後並未有宿醉反應,她睡得舒服,早上醒來時也甚是清醒。
而阮女官起身後,頭一件事就是去推開了屏風,看向趙弘的床榻。
便看到男人正抱著膝蓋坐在床上,聽到動靜後臉微微昂起瞧著她,眼睛有些明顯沒休息好的紅色,朝她伸手,聲音也是輕輕的:“瑤瑤……”
阮瑤先是一驚,而後記起之前這人也有過這般動作。
那是阮瑤剛剛被調入內殿的時候,趙弘對她還不算熟悉,每每阮瑤離開內室,回來就會看到自家殿下是同樣的動作把自己蜷在床上。
抱得很緊,想是用這種方式來保護自己。
阮瑤便坐到杌子上,勾住了這人朝自己伸過來的指尖,努力放緩聲音:“殿下這是怎麼了,怎的不在多睡一會兒?”
趙弘聞言,抿著嘴唇搖頭。
他不想睡,昨天一夜他都沒有睡。
小太子將那本冊子從頭看到尾,其中記錄的都是顧鶴軒從古書上謄抄下來的有關分魂之症的種種例子,其中也不乏與趙弘有關的症狀。
顧太醫就提到了,他們是因為深入睡眠而轉換。
小太子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這個病,也不確定那個幫自己做功課的家夥是不是就是他自己,但是他要試一試書上說的是不是真的對。
於是,小太子硬撐著一晚上沒睡覺。
果然,他看到了第二天的太陽。
屬於臘月十一的太陽。
隻是這些小太子都沒有告訴阮瑤,他隻是輕聲道:“瑤瑤,我餓了。”
阮瑤不由得伸手在他肚子上摸了摸:“餓醒了?”
“……嗯。”
“那殿下等等,奴婢這就去讓人煮些粥來。”說著,阮瑤出了門。
小太子則是伸手將冊子從枕頭底下抽出,沒有翻看,隻是盯著,臉上意味難明。
阮瑤並沒有直接去小廚房,她看得出自家殿下情緒不對,想著還是不要離開的好,便叫了來喜過來。
來喜公公是個有上進心的,哪怕進不了內殿,可他也時刻關注著這邊。
見阮瑤招手,來喜立刻顛顛的跑來,笑得眯起眼睛:“姐姐起得早,有什麼吩咐?”
阮瑤臉上已經沒有了剛剛的急切關心,而是換上了尋常的溫和端方,開口道:“煩請公公去小廚房說一聲,早上給殿下燉碗肉粥,再上些包子,儘快做才好。”
來喜應了一聲,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抬頭翹了阮瑤一眼。
阮女官第一反應是摸了一下臉,有些不解:“是我臉上有什麼不妥帖?”
“沒有沒有,姐姐花容月貌,什麼時候瞧都是好看的。”來喜不輕不重的恭維了一句,也不繞彎子,直接道,“我是有事情想先和姐姐說。”
“說吧,我聽著。”
“剛剛我聽人來報,說是宮門一大早就開了,進了一隊人,雖然瞧不見馬車裡坐著的是誰,但是瞧著那陣仗,怕是個貴主兒。”
阮瑤立刻記起了昨天三公主的話,便問道:“許妃娘娘嗎?”
來喜微微頷首:“姐姐想的和我一樣。”
阮瑤對原書中出現過的人總會多幾份關注,便問道:“不知許妃娘娘以前與咱們宮裡的關係如何?”
來喜左右看看,見沒有旁人,這才用手擋著嘴巴低聲回道:“大過節是沒有的,隻是許妃娘娘育有二皇子,又是一宮主位,自然來往也不多的。”
阮瑤點了點頭,心裡有了計較。
照她看來,之前的太子殿下是個端方人,可並非不近人情。
他與三公主關係和睦,與陳貴妃也有來往,而在太子病愈的時候,各宮送到東明宮的東西更是流水一般源源不斷。
哪怕有些僅僅是為了麵子上過得去,但也算儘了心意。
可阮瑤一次都沒聽說過許妃娘娘有什麼話遞過來的。
不僅不親善,多半暗地裡勢成水火。
而這些心知肚明就是,挑破了也沒意思。
阮瑤便不再說話,來喜則是小跑著去小廚房裡傳早膳。
待他走後,阮瑤轉身想要回內殿,但在進門前拐了個彎,去了不遠處的閣樓。
正在門口瞧著她的季二小聲道:“要不要跟去?”
季大瞥了一眼,沉聲道:“你且去,殿下這裡有我守著。”
季二點點頭,立刻跟了上去。
而阮瑤並沒有注意到身後跟了人,隻管爬上了閣樓,側身站在門後隻探頭往外看。
東明宮是太子居所,算是宮中比較大的宮殿了,而它外麵是一條寬敞的石板路,若是隻有一座轎輦是可以走小路的,但要是人比較多儀仗比較大的話,勢必要經過東明宮外。
阮瑤伸手捂了捂臉頰,不至於被寒風吹到。
果然不久後,阮瑤便瞧見有隊人從遠處而來。
內監提香,宮女打扇,馬車蹄子走在石板路上踢踏作響。
阮瑤看不到馬車裡的情形,但光是這隊人就讓阮瑤明白,許妃娘娘不是尋常妃嬪。
入宮能坐馬車而不換轎輦,足以證明她身上是有帝王眷顧的。
如今太子生病,許妃回宮,三公主有意點名的情況下,阮瑤自然是要提起戒心的。
不過這會兒阮瑤並沒有多看,很快便回身下了閣樓,重新回了內室。
季大則是看著跟著回來的自家弟弟問道:“阮女官去做了什麼?”
季二回道:“去了閣樓,想來是看許妃回宮。”剛剛阮瑤和來喜的對話可能會瞞過彆人,卻瞞不過素來耳聰目明的親衛。
季大點點頭,想著給弟弟喝的核桃露還是沒有白費。
接著就聽季二道:“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阮女官要摸臉,莫不是覺得許妃沒她好看?”
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