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謝錢淺將掃完的木屑遞給二師弟,往換衣間走去。
梁武館在這裡二十年了,各項設施都比較老了,前幾年說要拆遷後來換了領導也一直沒有落實,梁武館裡隻有一個換衣間,也不分男女,這一直是謝錢淺覺得不方便的地方,所以她一直期盼著能搬到新武館後有女士更衣間。
師弟們特地為她安裝了個簾子,所以她平時都在簾子後麵換衣服,好在她也不是講究的人,這麼多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換衣間的燈很暗,燈罩裡布上了一層小蠓蟲的屍體,使得光線更加壓抑,明明才五六點,外麵已經黑壓壓的一片,謝錢淺走進換衣間時,積壓了半天的大雨終於傾盆而落。
師弟們都在外麵收拾武館,此時換衣間隻有沈毅坐在長長的木椅上,他仰著頭將礦泉水淋在頭上,水滴順著他英氣逼人的輪廓滑落到他的下巴,他猛地將空礦泉水瓶狠狠甩到一旁灰黑的牆壁上,又反彈到他腳邊,狠狠一踩,礦泉水瓶應聲而扁。
他低下頭的同時看見謝錢淺就站在不遠處的櫃子前冷靜地盯著他,她身上的運動外套在打鬥中被他撕裂,肩膀露在外麵,短發被窗外灌進的風吹得亂飛,涼風鑽進破洞吹起了她敞開的外套,氣溫驟降,空間中布滿凜冽的氣息。
沈毅回頭隨手帶上了他身後的窗子,換衣間的空氣頓時安靜下來,隻有兩人無聲的視線就這樣注視著彼此。
良久,謝錢淺收回視線打開自己的櫃子,從裡麵取出平時放在這裡的乾淨衣物,把袋子紮緊,然後轉過身去,走了幾步後,突然頓住腳步,她沒有回頭,隻是聲音落在空氣中,有些沉悶:“師父最見不得同門相殘,希望以後我們不會走到對立麵。”
她突然回頭,雙眼迸發出勢不可擋的狠意:“但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會廢了你。”
說完她走出換衣間和師父打了聲招呼就出了武館,出租車就停在武館外麵,她抱著衣服衝進車中,可剛開出去沒多遠,路上就開始堵車。
司機師傅來了句:“這雨下的,天都要下塌了。”
說著不耐煩地劃了劃導航抱怨道:“每條路都是紅的,到處都在堵。”
沒辦法,都城的交通狀況本來就不好,下班高峰又趕上下暴雨,交通一下子就癱瘓了。
謝錢淺坐在出租車裡等了二十多分鐘,車子動都沒有動一下,她也等得有些焦躁,乾脆錢一付直接拉開車門下了車,司機還回頭喊道:“小丫頭你沒帶傘啊?”
然而車門已經被她關上,她深吸一口氣抱著手上的衣服衝進大雨,一路狂奔。
無數的畫麵從她腦中掠過,那年她才13歲,每天還在被基本功折磨,沈毅已經變得很強大,他經常會找武館裡的弟子比試,可每次說起來是友好比試,都會把對方傷到,師父便明令禁止他找人切磋。
他不滿足師父教他的本事,想學更多刁鑽的招式,可有些武學師父能教,有的師父即使會也不教他,例如刀法、劍術。
他說師父有私心,一身本事不外傳也帶不進棺材,師父讓他滾蛋,去找有本事的人拜師。
而後沈毅真的走了,有大半年的時間他沒再回過武館,那時謝錢淺並沒有太關注他,他走和他回來她都不太在意,他回來後,師父也沒有舊事重提,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其他弟子也許不能理解大師兄為什麼還能回來,但是師父在她麵前說過:“啊毅到底是沈老哥的外孫子,我還能當真跟他置氣不成?”
隻是她記得沈毅回來後,有一次她在練拳,沈毅就坐在旁邊看著她練,她練得很認真,滿頭大汗,沈毅卻不屑地冷嗤道:“拳頭再狠近不了身依然沒有用武之地,你知道遠程攻擊什麼最狠嗎?”
謝錢淺停下練習望著他,看見他眼裡透著嗜血的狂熱:“暗器,一招致命。”
那段不經意的對話早已淹沒在謝錢淺成長的記憶中,變成微不足道的一個插曲,卻因為今天的事再次浮現在她腦中。
大雨不停衝刷著她的身體,視線變得模糊不清,她拚命地朝著前方奔去,感覺到越來越冷,是骨子裡透出的寒意,躥遍全身。
……
顧淼趕回了一間堂的時候,晚餐還在桌子上,沈致晚上又沒怎麼動,鄭叔這兩天搬了過來,見顧淼回來對他搖了搖頭:“大少爺還是胃口不佳。”
沒一會大雨就落了下來,顧淼收拾完自己的東西,想了想還是走到二樓,在沈致房門口敲了敲,沈致讓他進去。
他依在窗邊的躺椅上,望著窗外問了句:“你回來時下雨了?”
顧淼走過去說道:“沒有,我在下雨前趕回來的。”
“顧磊今天怎麼樣?”
“還行,比昨天狀態好些,對了,今天錢多去看大磊的。”
沈致的視線終於從窗外的暴雨中收了回來望向顧淼,顧淼臉色為難地說:“老大,我得跟你如實交代一件事,但在說之前,看在大磊儘忠職守的份上,你能不能不要怪罪他?”
沈致沒說話,鏡片後的眸子清冷得沒有絲毫溫度。
顧淼繼而戰戰兢兢地說:“就是…我也不知道大磊到底跟錢多怎麼說的,反正他告訴錢多男人不喜歡女人的原因是喜歡男人,所以錢多就一直以為你…你喜歡男的。”
靜謐,窗戶阻隔了暴雨,室內靜謐得詭異,顧淼甚至都不敢去看沈致的眼睛。
一聲冷嗬突然落了下來,顧淼的心也跟著顫了一下。
就聽見沈致聲音低沉地說:“跟人沾邊的事,他是一樣也不乾。”
顧淼知道完了,老大怒了,這換作誰也得怒啊,他突然慶幸顧磊現在是躺在醫院的,要是人在場估計能被老大直接從二樓踹下去,他甚至希望顧磊多在醫院躺一陣子,等老大這陣怒氣消了再回來。
正說話間,外麵大院的門鈴響了,老鄭打了把傘出去開門,沈致隨手撥了下窗簾,院門被打開,那個渾身狼狽的嬌小身影猛然撞入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