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農夫與蛇(2 / 2)

在科舉文裡做考官 辛宸 11334 字 6個月前

若是在從前,就算借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來營地鬨事,彆說在營地,就算在城中街市上,若是一不小心衝撞了那些金兵,都隨時有可能掉腦袋。

可如今,自從方使君到來,嚴格約束軍紀,尋常都看不到士卒在街頭行走,負責巡邏的都換成了府衙的衙差。那些衙差負責城中諸多雜役,分水火六班,大多都是本地住戶的弟子,行事更為親民,養得海州城的百姓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

林梅兒之父林慶安本是海州軍的一個小校,家中隻有一子一女,兒子早已娶妻生子,就這麼一個女兒平日也頗為疼惜,方才縱容她跟著學了幾分武藝,正好魏勝舉兵拿下海州後,收編了原海州軍中的漢人,林慶安得知魏勝的女兒亦喜好玩槍舞棍的,就讓林梅兒跟著報名去做了魏楚楚的親隨,後來才會一起入海州狸。

由始至終,對他們而言,追隨魏楚楚和海州狸,都是尋找向上爬的機會,尤其是得知方靖遠和辛棄疾等新來的府官都未曾娶妻,更是抱了十二萬分的希望,哪怕不得正妻之位,能做個妾侍都相當於麻雀飛上枝頭。

誰能想到,這幾位對女子根本不假顏色,把她們統統丟給嶽璃操練得死去活來,眼看著他們連魏楚楚都不曾放在眼裡,走過她們身邊時,壓根沒把她們當成女兒家看待,林梅兒才知道這算盤是徹底打錯了。

眼見算計不成,林家人本想直接讓林梅兒找借口退伍,沭陽一戰著實嚇著了她,她原以為海州狸就是做些傳話跑腿,搜集情報打探消息的活計,哪想到真要上陣廝殺與那些男人拚死拚活的。

是繡帛兒立功受獎刺激到了她,眼紅繡帛兒得到的嘉獎,可那是她無論如何也拚不到的,就想著讓林母找人說和,算計了繡帛兒的鋪子。

在她看來,繡帛兒這樣二十四五的“老女人”,有人肯娶都是天上掉餡餅,吳江給了林母一百兩銀子,就是為了謀算繡帛兒的鋪子,結果卻被繡帛兒打了個半死丟出牆去,還威脅了一番,再不敢動她的主意,隻好反咬一口,找上了林家。

這些人都是海州的坐地戶,當年大宋在時,他們吃大宋的糧餉,當大宋的子民,而金人占城時,他們也領金人的糧餉,做金國的順民。對他們而言,根本沒有什麼宋金之分,隻要誰給糧餉,就給誰乾活。

金人殘暴,他們就老老實實戰戰兢兢地給人扛活,換了宋人為官,約束嚴格,不許軍官吃空餉,更不許擅自擾民,欺行霸市,海州城眼見著蒸蒸日上地發展起來,可相形之下他們的日子卻越來越不好過了。

到手的銀子林母自然是不肯再還回去,更何況她早就給兒子蓋房買地花得七七八八,如今想還也拿不出來,隻得把林梅兒嫁了過去抵債,釀成今日苦果。

林母和林梅兒一樣,都將所有怨恨都堆在了繡帛兒身上,若是當初她肯嫁給吳江,豈非皆大歡喜,又何至於此?

左右方使君下過告示,官兵不得擅自對百姓出手,林梅兒父女平日對這條規矩嗤之以鼻,如今卻正好借著這機會鬨上軍營,就是想要從繡帛兒身上討回好處,甚至鬨大了的話,說不定還能替林梅兒擺脫死罪。

嶽璃和繡帛兒一行人剛走近營地,就聽得前方鬼哭狼嚎的,她聽了幾句沒明白怎麼回事,卻知道這些人是來找繡帛兒的麻煩,當即讓繡帛兒從後上入營,自己帶人上前,厲聲問道:“爾等何人,敢在我軍營地鬨事,莫非是金人派來的奸細?給我拿下——”

“我們不是奸細!”林母哪裡想到她一回來,先不問是非,張口就將他們打成奸細要拿下,急忙說道:“嶽小將軍,奴家是林梅兒的親娘,她雖說從你這裡退伍,可你們營中的繡帛兒不懷好意,教她殺人手法,以致梅兒誤殺親夫,如今要被府衙問罪,還請嶽將軍開恩,交出繡帛兒,救我家梅兒一命!”

說著,她就噗通一下跪在了嶽璃身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個不停,“我家梅兒素來膽小,連個螞蟻都不敢踩死,哪裡敢殺人啊!都是那個繡帛兒故意教壞我女兒,才害得她失手殺了親夫,造孽啊!這什麼海州狸狐狸精的真是造孽啊……好端端的女兒家不嫁人生子還殺人要命,可憐我家梅兒都身懷六甲,還要背負殺夫罪名,真是蒼天不公啊……”

“是不公。”嶽璃冷冷地俯視著她,說道:“我若早知道林梅兒是這等忘恩負義狼心狗肺之人,當初就不該收她入營,更不該放她活著離開。”

她的聲音並不大,卻一字一句,格外清晰,猶如枚枚冰錐,錐錐刺人心,讓人霎時間從頭冷到腳。

林母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抬頭望向她,卻被她身上的殺氣震懾,不敢妄動,隻能低聲說道:“你……你不能……梅兒也是海州狸的人,求你……求你救救她啊!她還小,她不能就這麼死啊……”

“她早就不是海州狸的人了。”嶽璃掃了她一眼,輕哼一聲,“從她泄露營中消息給你,就已經違反軍規,我沒杖責三十隻趕她出營,已是給她麵子……”

“原來梅兒是被趕出軍營,不是自己要嫁人離開的啊!”

跟著林母一起來的親友聞言大驚,雖不敢上前,卻忍不住議論起來。

“難怪她一回來就急火火地成親嫁人,早先也沒聽說她定親啊!”

“那是,原來梅兒心氣高著呢,誰想到最後嫁給吳江做填房當人後媽,難怪會不甘心動手殺夫啊……”

“可她殺人的手段,終究是在這裡學的,那算不算是這裡的人教唆……”

吳小春眼見林母苦苦哀求嶽璃都不為所動,抱著靈牌忽地朝她衝了過去,“都是你們這些臭小娘,教出殺人凶手,我要替我爹報仇——”

嶽璃隻伸出一隻手,就抓住他的後衣領將他拎了起來,任他拚命掙紮都無法掙脫,“就你爹那樣的人,你替他報仇?那你娘的仇,誰來報?”

“我娘?”吳小春一愣,剛想咬她一口,張張嘴卻沒轉過頭去。

嶽璃冷笑道:“你莫非不知,你娘就是被你爹所殺……不對,你前年也有七八歲了,當曉得些事情。逃荒之時,你娘怎麼死的,你不知道?”

吳小春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眼神遊離,手腳卻已軟踏踏地垂了下去。

自從吳江糾纏繡帛兒未果,後來嶽璃就讓人把他查了個底朝天,就算當時逃荒,兵荒馬亂,戰亂不休,可跟他們在一起的人活到現在的也有留在海州城的,對這吳癩子的行事多有忌憚,其中一條就是因為他曾在戰禍時將自己妻子推出去擋刀,這等心狠手辣之人,誰不忌憚幾分。

隻是此事口耳相傳,又是在戰時發生,無法追究吳江罪責,嶽璃這才派人去提點了他一番,讓他不敢再去糾纏繡帛兒,可沒想到他心有不甘,轉而去打了林梅兒的主意,結果死在林梅兒手下。

可謂因果輪回,惡有惡報。

吳小春當時也不是三歲小兒,跟父母一起逃亡,最後一生一死,他豈能完全不知?隻不過是要靠著老爹生活,才生生將親娘之死忘記罷了。而如今被嶽璃拆穿,他便是臉皮再厚,也有些撐不住了。

嶽璃見他不再言語,一鬆手將他丟給林母,冷淡地說道:“破壞營房,當如何處罰?”

扈三娘在她身後一抖手中鞭子,笑道:“若是金人奸細,就送交大營處決,懸屍示眾。若是我方所屬……”

“我們不是奸細!我們不是金人奸細!”

那些跟著林母和林慶安來壯膽的親友聞言嚇得屁滾尿流,慌不迭地跪下求饒,哪裡還有半點先前打砸轅門的威風。

“我們是被林家人騙了!求將軍開恩啊!”

“求將軍開恩,我們都是老實百姓,絕非奸細啊!”

“將軍開恩!我們再也不敢了!”

“我等願領罰,還請將軍開恩,萬萬不可當我們是金人奸細啊……”

他們現在已然明白,這位嶽將軍軍紀嚴明,可不是什麼隨便能拿捏的軟柿子,哪怕人真的遵規守紀,不擅殺平民百姓,可隻要給他們打上金人奸細的名頭,要打要殺,還不隨她決定?

早知道就不該聽林母所言,說什麼嶽將軍和方使君人善心軟,隻要苦苦哀求幾句,讓他們交出繡帛兒替林梅兒分擔一半罪責,林梅兒就不至於死罪,吳小春還能得到繡帛兒的賠償。

說得天花亂墜,聽起來好處滿滿,可現在才知道對麵不是溫軟好捏的狸貓,而是殺人不眨眼的胭脂虎,卻已是後悔已晚。

嶽璃見他們如此苦苦哀求,方才微微抿了抿唇,說道:“三娘,就按我方百姓處置,聽信謠言,詆毀有功將士,汙損轅門,當如何處置?”

扈三娘“啪”地一聲甩了下鞭子,說道:“當每人杖責三十,罰銀三十兩,打掃營地三十日……帶頭之人,當受雙倍懲罰!”

眾人麵麵相覷,還不等他們開口,扈三娘又說道:“他們如此聚眾鬨事,我看根本不像是我方百姓,不如讓我來好生拷問……”

“不必!我等願領罰!我們是海州子民,願領罰!”

“我願領罰,求將軍開恩!”

…… w ,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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