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北伐戰記(1 / 2)

“嶽璃已經收複了滄州?”

趙昚看到戰報的時候,還有點恍惚。

托自家那些文武大臣和世家大族的福,他已經能將前線的戰報當連載看了。沒有一波三折那是不可能的事,曾經看好的老將出馬折戟,反倒是紈絝如霍千鈞這樣的成了打不死的小強,這比喻還是方靖遠曾經給他說過的,寓意為頑強、堅強,什麼困難都無法摧毀的意誌。

誰能想到呢?

張浚死了,邵宏淵逃了,李顯忠敗了,就連魏勝也病倒了。如今還活蹦亂跳扛住金兵猛攻並反擊回去的,從辛棄疾到嶽璃到霍千鈞,最大的辛棄疾也不過才二十五六歲,這些曾經不被朝中眾臣們看好的歸正人和紈絝和女將,反倒紮紮實實地打出了一次又一次漂亮的勝仗,令人刮目相看。

可問題就是,這些能乾的能打的,都跟朝中的相公們不怎麼對付,甚至曾經背道而馳,這放在以前,的確曾經讓趙昚有些頭疼,可現在,這都不成問題了。

再有人拿辛棄疾的身份,嶽璃的性彆說事,趙昚就理直氣壯地懟回去,不服氣他們立功啊?覺得辛棄疾是北方歸正人隨時會叛國?覺得嶽璃是女子不應為主將?覺得人家都不行的,你行你上啊!

沒見換了個人徐州就丟了,那些想著占便宜發財的商人和大臣,挑刺彈劾嘴皮子功夫一等一,讓他們真去前線,又開始推三阻四了。就算不推辭的,讓他們去了,能不能守住城,能不能扛住那些金兵的反撲,還是個問題呢。

起初覺得嶽璃都能打敗金兵,其他人更沒問題的,等看到江北四州淪陷,近十萬大軍潰敗,死傷無數的消息,都安靜下來了。

打仗這種事,真不是嘴強就能行的。而且一旦失敗,丟的不止是人,還有命。

在江北四州淪陷後,朝中就再沒人敢說陣前換將之事了,再換下去,說不定金兵就真的會打過長江來,殺到他們的家門口,那時他們又當如何?

趙昚嘲諷地笑笑,繼續看方靖遠的奏折。若論起文采,方靖遠這奏折寫的堪稱滿朝文臣墊底之作,可若是論故事性和可看度,則是無人能比。

看到他說道山東那些世家子弟,被他帶著“實習”上陣炮轟金兵,為此各世家大族和豪紳們讚助了不少軍資軍費,堪為表率,特地代他們向官家請封,準許在濟南府立碑為記,紀念這次在濟南府保衛戰前後犧牲的將士們,以及做出貢獻的父老鄉親們。

“這個方元澤,分明是綁架民意。”

趙昚笑出聲來,將奏折轉交給範成大,“不過立碑之事可為,範相看著批複回去。不光是濟南府,徐州和開封,尤其是開封府,都要立碑為記,好生紀念那些為守城犧牲的將士和百姓。”

辛棄疾也上了一封奏折,主要是替嶽璃和霍千鈞請功,他們這次守住開封的意義重大,不光是收複了故都,還吸引了周邊的金兵火力,在相持戰中,不斷消滅金兵的主力,這一仗打下來,雖然慘烈之至,卻是真正重創了金兵的元氣,將他們的主力軍消耗了大半,為以後的勝利奠定了基礎。

是的,這是趙昚自從繼位以來,下定決心北伐以來,真正,第一次看到了勝利的希望。

從一開始獨自懷揣的夢想,到獲得共鳴的理想,趙昚曾經因此被趙構嘲笑過,說這是他年輕幼稚的衝動,早晚會被現實教會做人,哪怕是皇帝,也無法隨心所欲地想乾什麼就乾什麼。儘管如此,趙昚還是堅持下來,就像方靖遠說的一樣,如果年輕人都跟那些老人一樣沒了衝動,死氣沉沉,那這個國家就會變成垂暮之年的國家,失去活力,失去前進的方向和信念,早晚都會崩潰。

難得年輕,難得朝氣,為何不試一試呢?大宋的少年們還有熱血和鬥誌,而他能坐上龍椅,得到“真龍”庇佑,又有什麼不敢去試的呢?

北伐伊始,趙昚完全是憑著一口氣跟朝臣對抗,也幸好方靖遠先前幫他在壽誕之時“請”來真龍現身說法,樹立了威信,讓趙構徹底放棄了再次爭權的念頭,或許也是想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才終於放手任由他替嶽飛翻案,準許女子參加武舉,再次重申女戶和對女子財產和繼承權的保障,讓那些為大宋經濟和商業發展做出貢獻的女子得到了官方認可,不再被束縛於內院後宅的家務之中。

原本以為這些小小的善舉,隻是順著方靖遠的話頭,給嶽璃和一些女子出頭的機會,可趙昚沒想到,這些小娘子們的經商頭腦和賺錢能力,一旦不再被束縛,煥發出的能力真的是遠遠超出了他和所有朝中大臣的想象,怕是連最初提出這個建議的方靖遠,也不曾想到,現在大宋最有錢的富商,十個裡麵,至少有三個是女子。

女人的錢是好賺,可這些女人賺起錢來也是真的厲害。

當初被方靖遠從燕京救回來的那些娘子們開辦的商行,如今已成為江南最大的女商,壟斷了七成以上的布料和衣飾產出,就連宮中都用了不少她們的貢品,哪怕是已經年過半百的婦人,如今走出去依然風姿卓然,絲毫沒有經受磨難後的自卑和懦弱,就算不再依靠任何人,她們都能活得比一般男人更自在快意。

趙昚也知道方靖遠曾經給過她們一些染料和布料的方子,可同樣的方子,在不同的人手裡,發揮出的作用是截然不同的。在方靖遠手裡就是試驗品,換一個人敝帚自珍或許就是傳家寶,而在盧氏她們手中,卻成了千百個弱女子得以自立的生計基礎。

當時他還問過方靖遠,有這些東西,為何不自己發財?就算大宋有規定官員不得經商,與民爭利,可大多數朝臣都有家人經商或是在一些商行拿著份子錢,官家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他們還肯老實交稅,不做些欺行霸市的事,趙昚倒是樂見其成。

畢竟,肯老老實實做生意賺錢,總好過貪贓枉法收受賄賂,壞了朝堂綱紀和影響到國庫收入。

方靖遠卻說自己沒經商的天賦,大宋會做生意的人太多,那些商人的營銷手段層出不窮,從酒樓商鋪的各種彩樓裝飾到□□抽獎促銷,說學逗唱一應俱全,他可沒那本事,能拿出些方子來,交給那些有這方麵天賦的人,他隻收點份子錢做專利費,不比什麼都省心?

也真是因為他對錢財這種視若無物的態度,讓趙昚頗有些羨慕,也比較安心。一個沉迷於發明創造,玩物喪誌的探花郎,哪怕有滿城名門閨秀的瘋狂追求,也不曾為了權勢而聯姻,對他來說,真正是既好用又毫無威脅感的最佳臣子。

更妙的是,方靖遠是個孑然一身的孤臣,不結黨,不營私,能偷出空來最大的樂趣是宅家裡吃吃喝喝看書和擺弄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實驗品,對他對大宋有百利而無一害,讓趙昚格外放心。

直到,他答應了嶽璃以戰功換來的賜婚。

趙昚歎了口氣,這兩天不停地有人上書,京東路轉運使和兵馬指揮使,絕不可握於一人手中,方靖遠和嶽璃是既為夫妻,便是一體,如今他們二人掌握了北方的絕大多數兵權,若有二心,則隨時會導致剛剛收複的半壁江山再次分裂。

那些大臣,真以為三人成虎,這般說說,他就會信了他們?他們根本不知道,方靖遠的奏折裡,不光講述了他在江北一步步經營海州,收複山東的事,還講了那些海商出海,發現了許多海外大大小小的國家,有的尚在茹毛飲血的莽荒時代,可有的已經有了自己的文明和國度,甚至不亞於大宋和金國。

世界之大,並非隻有江南江北這點地方,方靖遠想要去看看,他也一樣想,隻是他們現在都有各自的責任,甩不脫離不開,隻能承擔起這份責任,儘心儘力地做好自己的事,那些大臣們居然還在疑心方靖遠的忠誠,讓趙昚都不覺好笑。

若非國難當頭,方靖遠隻怕更向往的是那種“閒雲野鶴”般遨遊四海的逍遙生活,而非如今這樣汲汲營營地忙於政務,讓他連偷閒的功夫都沒了。

“且記下這些彈劾方卿的人名,查查他們想乾什麼。”趙昚感歎完畢,還是將正事交給了範成大,朝中幾位相公裡,就屬這位最為務實,和陸遊方靖遠交好,不至於拖他們的後腿,交給他去辦,趙昚方能安心,“眼下京東軍在一心進攻燕京,大宋中興複國就在眼前,這些人居然還在雞蛋裡挑骨頭,想要彈劾方元澤,到底是何居心?若不殺一儆百,怕是難以對北伐諸將士交代。”

“微臣明白,微臣必當竭儘所能,徹查此事,給官家和北伐將士一個交代。”

範成大心下一凜,一開始隻當皇帝是維護方靖遠,可聽到最後,立刻明白,這次絕非隻是嘴上嗬斥,下旨斥責便可以了結,一句“殺一儆百”,就是要動真格的了,若非如此,這些人仗著“聞風奏事”的特權,沒完沒了地給北伐將帥頭上扣黑鍋潑臟水的,稍有不慎真的被抓到什麼把柄,就會影響到整個北伐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