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勤王令下(2 / 2)

“啊——阿嚏!”

方靖遠打了個噴嚏,有些不適地緊了緊衣衫,今年冬天有煤爐和暖氣,還有漠北送來的羊毛羊皮,整個濟南府都上下動員,連街頭的乞丐和流民都被收容進慈幼局過冬,創造了無一人凍死的奇跡,可他居然在這寒冬已過快要開春的時節感冒了,引得整個府衙上下的人都緊張不已,這打一個噴嚏都能招來杜十三姨的一大碗薑湯,想不喝都不行。

“嶽將軍不在府中,臨出發之前將我請來,就是要好生照顧使君的身體。使君公務繁忙,若是再不保重身子,豈非讓嶽將軍在前方擔心?”

杜十三姨把嶽璃都搬出來,盯著他喝下薑湯,這才滿意地離開。

方靖遠苦笑一聲,一轉頭就看到裴文卓沒來得及收起來的笑容,立刻哼了一聲。

“怎麼?你也看我的笑話?迎接勞軍大使之事,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裴文卓立刻答道:“辛使君派人護送杜工部等人來濟南府,下官已命人在沿途打探,避免有金兵漏網之魚和山匪劫道。此外……魏將軍已清醒數日,派人送信過來,想要來濟南府一趟。”

“哦?那就一並準備迎接,魏將軍此來,怕是不光要見陸工部,還要親眼見一見你吧!”

方靖遠聞言也鬆了口氣,他一直擔心魏勝出事,才讓魏楚楚留在身邊照顧,畢竟魏勝在海州和山東,都是一麵旗幟,當初他救過的諸多義軍和百姓,感念他的功績,才會那般輕易地歸附大宋,給他和辛棄疾減少了不少阻力,若是他有什麼意外,對於江北百姓而言,都是不可估量的損失。

“魏家的事,你還要好生跟魏將軍說說,他如今膝下隻剩下這一個女兒,難免會多有擔心之處……”

“使君請放心。”裴文卓不卑不亢地說道:“當初魏娘子和魏將軍都不嫌棄下官的出身,下官又豈會因為守孝之事而心生他念?魏將軍之名天下皆知,下官隻有敬佩之心,任憑考校,絕無不滿。”

方靖遠點點頭,對這個下屬他真是感覺自己撿到了個大便宜,若不是裴家當初故意欺負他,搶了他的科舉名額,這樣一個人才,落到完顏雍手裡,就會成為他的敵人,如此冷靜理智,博聞強記,還真是不好對付呢。

等聽完裴文卓彙報這兩日需要處理的公務,方靖遠就愈發滿意了,就算沒參加正式的會試,回頭他也得將人保舉給趙昚,參加來年鎖廳試,以後曆練一番,就能接替自己這邊的擔子,讓他可以安安生生地繼續做自己的研究,而不是整日被這些繁瑣的公文淹沒。

算起來,嶽璃拿下滄州之後,完顏雍尚未做出反應,方靖遠揉揉自己的鼻子,開始懷疑這沒完沒了的噴嚏,到底是因為陸遊和辛棄疾在想念自己又做了什麼詩詞呢,還是因為完顏雍又提高了他的人頭賞金?

隻可惜,懸賞了快兩年了,都沒人能夠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反倒是金國的地盤越來越少,完顏雍恐怕更加拿不出賞金來買他的人頭了呢。

完顏雍這會兒已經快要被氣死,他萬萬沒想到,仆射忠義被“暗殺”之後,竟然會使得宋金兩國的戰勢驟然扭轉。他派去的人不但沒能攻下濟南府城,反而被擊潰之後,嶽璃還帶人假扮潰兵,騙開了棣州城門,如今已連下三州,駐守在滄州城中,距離燕京已不過區區二三百裡,快馬半日即可抵達。

勤王令第一次從燕京發出,召集金國九大部族率兵來勤王保衛燕京,簽署這道命令時,完顏雍蓋下金印的手都跟著抖了,到嘴邊的血氣被硬生生咽回去,就是怕下麵站著的太子和大臣們看到之後,心生他念。

當初完顏亮兵敗之時,他趁機奪了皇位,雖說在朝中大臣心目中他堪比堯舜,休養生息,減輕賦稅,提拔文臣,可那些八部首領卻因為他削弱他們的兵權而多有不滿,先前去鎮壓遼國餘孽叛亂時,他讓八部輪上,自給自足,減輕了朝中的軍費壓力,但這些人的忠誠度仍有保留,正如紇石烈誌寧,稍有壓力便生反念,他便不得不將這些部族的兵力打壓分散。

可沒想到的事,方靖遠當初給他出的“妙計”,解決了他的國庫問題,解決了兵權分散問題,讓他大權在握國庫充裕之時,卻發現手頭可用之兵已然不多。

他此刻方才醒覺過來,方靖遠本就是趙昚心腹,怎麼可能真心給他出謀劃策,從一開始就沒安了好心,如今這勤王令發出,還不知能有幾個部族前來支援,想到此處,就愈發恨絕了方靖遠。

“那些派去臨安的人,難道就沒有一個能說得上話?給趙構的信,也沒送到?”

太子心有戚戚焉地上前答道:“先前我們收買的大臣,倒是上過奏折彈劾方靖遠和辛棄疾獨斷專行,不尊君上,可趙昚那小兒,也不知吃了方靖遠什麼**藥,對此人偏聽偏信,寵幸異常,以至於那些彈劾他的大臣,反倒被貶斥外放,加上如今方靖遠收複山東和河北一代,民心所向,更無人敢說他的不是。”

“嗬嗬,難道趙昚就不怕他功高蓋主?”

完顏雍咬牙切齒地說道:“那就讓人送信給方靖遠,說朕已知道他就是源靜澤,願以國相之位待之,看他肯不肯來投。”

“這……”太子愕然,“父皇莫非忘了,先前對他的萬金懸賞尚未撤銷,他如何肯信?更何況,他娶了嶽飛的孫女,那個叫嶽璃的女將,實乃我朝生死大敵,如何能招攬入朝為相……”

“蠢貨!”完顏雍白了他一眼,說道:“誰說真的招他入朝了?且送過信去,取消了懸賞。宋人多疑,尤以帝王為甚。若是那趙昚小兒還肯信他,其他大臣也未必容得下他。他以一言之計害我大金,若讓他這般安生地享儘榮華,朕如何甘心!”

這明擺著的反間計,就是知道樹大招風,方靖遠在大宋朝廷之中也絕非鐵板一塊,對他羨慕嫉妒恨的人不計其數,更不用說當初被他“罵”得吐血的老臣和那些世家更是對他恨之入骨,隻要借著完顏雍這句話,哪怕告不死他,也能將他抹黑一番。

總之我不好過,也絕不讓你好過就是了。

畢竟若不是因為他,完顏雍如今又何至於將燕京周圍的部落都遠遠趕回各部族駐地,重農輕牧,的確是良策,可前提是在沒有外敵和內困的情況之下,而不是像他這樣,不光有外敵等著隨時撲上來,還有內部那些部族首領和皇室親族們,虎視眈眈地想要奪回他們的權力。

這勤王令發下去,真不知能有多少人來,來了,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實意來救援,而不是來添亂的?

完顏雍自己心裡都沒底,其他人更是對此不屑一顧。

金國皇室原本與徒單、唐括、蒲察、紇石烈、仆射等九姓部族聯姻結盟,就是為了保持對各部族的控製,然而因為紇石烈誌寧被“逼反”,紇石烈部落已然退出了聯盟,遠走塞外,根本不會再來支援燕京。而與紇石烈部族交好的仆射等部族,如今也因為仆射忠義之死,在開封府發瘋一般猛攻之下,傷亡大半,根本無力前來支援。

算來算去,除了自己控製之下的兩三個部族之外,眼下最有實力的,竟然是當初嫁了個便宜女兒的徒單部族。

那個曾經叫霍小小的秦國公主,先前都肯繳納雙倍於其他部族的貢賦過來,那麼如今燕京有難,想必她一定會更加有孝心地帶著徒單部的人馬趕來救援。

畢竟,完顏雍先前還劃撥了兩州之地給她,為她的實力大大添了一筆,對她的信心也是格外的充足,甚至再想,若是這次她肯帶兵為燕京解圍,那麼封她一個長公主的名號也不為過。反正她現在的那個駙馬是個殘廢,就算有天大的封號和再多封地,他們也沒有後代繼承,早晚還會回到他的手裡。

隻是,他打的如意算盤,送到霍小小手裡時,卻隻是引起了她的淺淺一笑。

她甚至還帶著這封勤王令去見了徒單習烈,十分溫柔地替他按摩了一下毫無知覺萎縮了的小腿,在他憤怒的眼神都快冒火的時候,才輕描淡寫地說道:“你看,父皇如今都要來求我,求我回去替燕京解圍。你說,我是去,還是不去呢?”

“說起來,我還真是應該多謝你啊!若不是你親自去海州,讓人說破我的身世,我又何來今日?”

“這份大恩大德,我銘記於心,對你,對父皇,都一定會好好報答呢!”

“你說是不是啊?我的駙馬?”

徒單習烈看著她嬌豔的麵容,心底不寒而栗,忽然覺得,自己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一件事,就是認出了她,就是認回了她,早知如此,他根本就不該相信什麼血脈什麼血緣,早早掐死這個妖女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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