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陸孟不想伺候一個得了風寒的人,她怕被傳染。
自從陸孟穿越過來之後還沒得過什麼大病,她每天那麼積極地在空中蹬自行車,就是因為她知道這個世界上不能生病。
合理飲食,適量運動,保持心情舒暢,遠離所有危險,是陸孟在這個世界生活的準則。
因此烏大狗把自己悶在被子裡頭,難受著蜷縮著,甚至還咳了幾聲的時候,並沒能勾起陸孟的同情心。
她在認真地思考,要不要順勢和烏大狗“撕破臉”,回家各過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反正劇情裡的女配已經來了,用不了多久烏大狗就會娶她,在原劇情當中長孫鹿夢不是建安王妃,烏大狗應該會順勢把陸孟的王妃稱號拿掉。
陸孟是會主動讓位的,她又對王妃之位沒有什麼留戀。
但她主動讓位也是有條件的,比如讓烏大狗給她一個承諾,她居住的院子,方圓多少米不許活人靠近。
陸孟現在是有籌碼和烏大狗講這樣的條件的,她還拿著風曲國的信物呢,她知道烏大狗有多想要那一串馬牙,他需要風曲國給他馴養戰馬。
就是因為手中有籌碼,陸孟才根本就沒有要哄烏大狗的意思,哪怕他失蹤了那麼多天,鬨了一次離家出走。
陸孟站在遠處,看著那碗粥一點一點地涼,聽著烏大狗悶悶地咳,始終沒有上前。
一直到辛雅把藥端過來,陸孟還站在遠處。
辛雅把藥直接遞給陸孟,並沒有朝著床邊過去,一般這種獻殷勤的時刻,有點腦子的婢女都不會搶功勞的。
辛雅當然有意讓王妃和王爺順勢和好,畢竟在她看來這世上的女子,到底還是靠著男子生活的。就算王妃誌不在天上,想要在後院住得安穩,也是要和王爺搞好關係的。
陸孟沒有馬上接,辛雅這一會兒跟她沒有默契了,剛才演戲的時候明明很溜的。
陸孟又不能直接說她不喂,因為烏大狗雖然病了但他沒睡著,聽著呢。
陸孟隻用眼神暗示,讓辛雅過去放那就行,辛雅猶豫了一下,把湯藥放在了桌邊上。
然後看了眼桌子上還放著沒動的粥,問陸孟:“王妃,粥要拿去熱一下嗎?”
陸孟:“……”得,這活兒算是砸手裡了。
“不用了,涼點好入口。”
今天看來肯定得是她喂烏大狗了。
不過陸孟也沒馬上過去,先去裡邊找了一個乾淨的布巾,疊了幾層之後捂在自己的嘴上,在自己的後腦上係好了。
看上去十分的嚇人,不是那種古代電視劇裡麵的輕紗覆麵的美人,麻色的布係在臉上,她看上去十分像一個殺人越貨分屍剔肉的屠夫。
雖然也不一定能擋得住不被傳染風寒,但還是聊勝於無吧。
陸孟歎了口氣上前,坐在了床邊上,摸了一下粥的溫度,晾了這麼一會兒雖然不是最適合喝的那個溫度了,卻還沒涼透。
陸孟端起粥碗,把裡麵熱的和涼的攪合在一起,然後轉過身扯了一下被子,打算把烏大狗從被子裡麵挖出來。
烏麟軒背對著床邊,彎著腰像一把弓,陸孟扳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並沒有轉過來,而是又把自己縮起來一些。
這是乾什麼,還要人哄嗎?
“吃點粥嗎?”陸孟拍了拍烏大狗的背,他本來就是少年身形雖然身高腿長的,但是他的背夠寬卻不夠厚。
尤其是這幾天眼見著瘦了不少,這麼躬著背,都能摸到骨頭了。
“王爺,你不會還在跟我鬨彆扭吧。”陸孟順著他的脊骨一節一節地往下按。
“不喝粥的話起碼把藥喝了呀,”陸孟說:“王爺不會還要人哄吧?”
烏麟軒還是沒有動,陸孟想了想,掀開他的中衣下擺,一碰到他的腰,他立刻就不裝死了,像一條活魚一樣彈動了一下。
轉過身看向了陸孟,然後向後閃了一下,顯然是被陸孟的造型給嚇了一跳。
“你做什麼?”烏麟軒皺眉。
“我怕你把我傳染了,”
陸孟坦言道:“我母親生我的時候身體已經很差了,我自小是胎裡帶的體弱,很容易被過了病氣,王爺風寒可能一天就好了,但我得了風寒可能會死。”
陸孟說的當然是扯淡的,她跟長孫纖雲仔細地聊過,當年這具身體小時候壯得跟牛犢子一樣。
後來身體不好純粹是因為自己憂思過重還吃得少,又不愛運動。
陸孟穿越過來這三個月早就把身體調理好了。
咱就是說紅豆粥不是白喝的。
但她必須得賣個慘,很多早古文裡麵都是因為不長嘴所以才造成各種各樣的誤會。
什麼自己生病了還要照顧彆人這種事是不會出現在陸孟身上的。
她既然伺候了烏大狗,就必須要讓他知道自己是冒著什麼樣的風險伺候他。
烏麟軒聽了之後果然愣了一下,看了自己的王妃一眼,她身體弱這件事,烏麟軒也是知道的。
而後他就沒有再彆扭了,乖乖地起身。
陸孟把他身後墊了個枕頭,烏麟軒靠上去,他整張臉紅得像個熟透的大柿子。
陸孟把粥碗端過來,舀起了一勺送到他的嘴邊。
烏麟軒張開嘴喝了,眼睛落在陸孟臉上係著的布巾上麵,被醜得微微皺眉。
“你臉上係的這是什麼?”烏麟軒咽了嘴裡的食物問道。
陸孟聲音有點發悶,這個布巾疊了太多層了她感覺有些窒息。
“王爺快吃,”陸孟催促他說:“吃完了還得喝藥,喝完了就趕快睡覺休息一下就好了。”
陸孟說著又舀了一大口,因為粥有一些涼了,導致凝固,整個勺子上滿滿的,送到烏麟軒的嘴邊。
這要是想一口吃進去要張很大的嘴,要麼就會弄得到處都是。
烏麟軒皺著眉低頭看了一眼,又看向了他的王妃。
如果不是陸孟的眼神太坦蕩,烏麟軒都懷疑她是故意的。
烏麟軒並沒有張特彆大的嘴吃進去,他吃東西向來速度快卻很優雅,皇子是有專門的禮儀教導的。
他就是被一個名為皇子的模子養大的人,很多東西已經深入骨髓,否則也不會因為被綁了一下手,就那麼崩潰。
他微微歎了一口氣,他的王妃向來不會伺候人他是知道的。
也難得她根本不會伺候人,又害怕被傳染,還要包成這個樣子留在他身邊。
烏麟軒忍不住想起自己母親臨死之前,派人傳話想要遠遠地見延安帝一麵,可是延安帝因為怕過了病氣,根本就沒有出現在他母親的寢宮。
那個時候烏麟軒還很小,整天裝著少年老成,因為母親瀕死,他去求他的父皇。
他那麼哀求,他的父皇當時的表情,烏麟軒一輩子都不會忘。
因為生病高熱,他難得的思維有一些遊離。
片刻之後他自己接過了碗和勺子,他的雙臂確實有一些發軟,不過還不至於真的連粥碗都拿不住。
烏麟軒自己吃了。
陸孟見他接過去就不再坐床邊上,臉上係著的布巾實在是太厚了,陸孟悶得太難受。
突然間想起什麼,在腦中叫係統:“你不是會給人檢查身體嗎,給烏大狗檢查一下,看看他有沒有什麼其他的毛病。”
係統:“……烏大狗是誰?男主角?”
陸孟沒有回答,問它:“你到底行不行,你也就剩這點能耐了,如果這點能耐都沒有,我看你直接申請報廢算了。”
係統對於陸孟的攻擊完全不在乎,說道:“他就是自己把自己折騰病了,身上沒有帶瘟疫放心吧,這種折騰出來的風寒,傳染率不高的。”
陸孟這才放心,把憋得她上不來氣兒了布巾給扯了。
哎,烏大狗剛開始回來的時候就發燒了,陸孟那個時候跟他說話已經接觸了半天,要傳染早就傳染上了。
那會兒根本就沒想起來這件事兒,光顧著把之前自己的行為解釋的合理化,沒想到他病得這麼嚴重。
陸孟見烏大狗慢慢地吃東西,轉身走到門口掀開營帳,對著門口的辛雅說:“派個婢女去找太醫,就找太醫令,讓他開一副預防風寒的湯藥,熬好了給我送過來。”
反正不能因為生病,就把烏大狗再攆出去,而且這是烏大狗的帳篷。
回女眷那邊的話不是不可以,但是那樣太方便彆人找她麻煩了,小辣椒說不定就等著她落單呢,再被她拉去采蘑菇被當成梅花鹿射實在是犯不著。
況且她這些天和岑夫人來來往往的送東西,都是聲稱自己被嚇著還沒好呢。否則這麼多天,陸孟都沒有去看看自己被嚇得生病的舅母,實在是說不過去。
而且接觸岑家這件事情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她得回去先讓辛雅搜集岑家各種各樣的內情,起碼得把他們的人物關係搞清楚,才能去。
否則陸孟還怎麼上門去裝一個想和外祖家來往,卻礙於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來往的小可憐?
綜合考慮不能搬回女眷那邊,比起回到女眷那邊要應付的各種各樣的麻煩,陸孟寧可喝兩碗預防風寒的湯藥,和烏大狗這個病原體共處一室。
吩咐好辛雅,陸孟扔了布斤轉身回到了床邊上,接過了烏大狗正好吃完的空碗,放在了桌邊上。
又拿起湯藥的碗,這次沒有直接遞給烏大狗,而是用湯藥碗裡的湯勺攪和著,慢慢地吹。
人都已經伺候了,也已經共處一室了,陸孟善於用最小的代價博取最大的利益,起碼要讓他念著自己的好。
所以她突然間就柔情似水下來。
陸孟舀了一勺湯藥,遞到了烏大狗的嘴邊:“王爺,已經不燙了但應該很苦,喝完就不會再高熱了。”
烏麟軒眼睛一直盯著她看,因為他燒得厲害,所以眼中有一些生理性的濕漉,亮晶晶的。
他張開嘴,把這一勺湯藥喝了,然後問陸孟:“不是怕傳染嗎,為什麼又把布巾解了?”
陸孟心說那還不是因為你沒有傳染病,要不然我現在已經連夜逃出皇城了。
但事實上她萬分溫和地笑了一下,有些自嘲地說:“王爺病得這麼厲害,若是王爺有個三長兩短,臣妾也活不成了。”
要是男主角有三長兩短,這世界就崩了,她肯定活不成啊。
烏麟軒聽了之後瞳孔驟然縮了一下,又張開嘴喝了第二勺湯藥,被苦得微微皺了一下眉。
陸孟這話說的其實挺晦氣的,古代最忌諱說這種喪氣話。
不過因為陸孟說烏大狗死了她也不活了,直接筆直筆直的一箭正中烏大狗的心。
還是穿胸而過的那種。
烏麟軒又想起自己的母親臨死連他的父親一麵都沒見到,可現在他的王妃跟他說,如果他死了她也不活了。
烏麟軒一口一口地喝著湯藥,卻感覺不出苦味了,不是他心裡犯起了什麼甜味,而是他有些震驚。
這種震驚導致他的感官暫時失靈,薄情之人期待厚愛,可真正“得到”,擺在他的麵前,他卻又未必敢要。
烏麟軒因為高熱而導致格外敏銳的心思,格外混亂的腦子,讓他整個人都是不理智的。
他直勾勾的看著陸孟,眼中暗沉沉的情緒翻湧著,如深海之下不為人知的狂瀾。
這實在是一個意外收獲,陸孟根本就不了解這個世界的隱藏劇情。
原劇情當中根本也沒寫烏麟軒母妃到底怎麼死的,反正一開篇就是他和女主角的虐戀情深。
這一部分劇情應該是世界觀自己補齊的,而且除了烏麟軒和當時他母親身邊伺候的侍從,根本沒有人知道。
因此陸孟感覺到烏麟軒因為她一句話,驟然變換的情緒和灼熱的視線,略微思索了一下。
開始順水推舟,為了日後談條件給自己加大籌碼。
陸孟一邊喂他一勺一勺地喝湯藥,一邊說:“我知道王爺為什麼這麼多天都不回來,這些天我都沒有睡好,每天都在想著我錯了。”
“王爺,我……”陸孟本來想說,“我這些天一直都很擔心你”。
但是想了想這麼說又不合適。
她本來也不想讓烏大狗誤會自己對他情根深重。
她根本也不想當個愛情騙子。
純純的肉.體關係,牽扯上感情就亂了。再說跟早古虐文的男主角談感情能有什麼好下場?
所以陸孟話鋒一轉,難得的姿態端正,語調嚴謹。
喂完了所有的湯藥,陸孟把碗放在桌子上,坐直了對烏大狗說:“王爺,其實你根本就不用顧及我。”
“不用管我會不會好受,會不會因為被奪去了王妃之位,就被人恥笑,或者痛不欲生什麼的。”
“我不會的,我從一開始就跟王爺說過了,我隻求在王爺的身邊安逸到老。”
陸孟看著烏麟軒微微變化的神色,坦然對他說:“我知道王爺想要什麼,也願意全力以赴的輔助王爺,就算幫不上王爺,也不會做王爺登天路上的絆腳石。”
“所以那天晚上我勸說銀月郡主同王爺喜結連理的事情是真心實意的。”
“雖然有一點小情緒,對王爺……冒犯了王爺,但我保證以後都不會有了。”
陸孟說:“此次狩獵回去,我會好好地待在我自己的院子裡,王爺無論是想要娶妻還是納妾,大可以不必理會我。”
“若是我在王爺的後院住著不合適,我就搬去王府內其他的院子,王爺讓我挑一個住著舒服的,這就可以了。”
陸孟儘可能地把“隻有合作沒有愛”這七個字溫和的輸送給烏大狗。
最後總結道:“我隻求安逸到老,所以還望王爺無論娶了什麼樣的女人,不要讓她踏入我院中半步。”
“銀月郡主囂張跋扈,為了防止她嫉妒,找我的麻煩,我與王爺以後也儘量不要見麵……”
陸孟自認說得非常誠懇,從炮.友的關係退回到員工。
儘可能得不要再見麵,能相互利用的地方利用一下,這是陸孟能夠想到的虐文男主和虐文女主之間最優美的相處方式。
可這一番話,聽在了烏麟軒的耳朵裡,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就是他敢娶妻或者妾,麵前這個女人就要跟他恩斷義絕。
烏麟軒靠在床頭上,神色冷下來,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的王妃。
他想冷笑,他就說這個女人都敢那麼對他,怎麼可能放任他娶其他的女人。
話說得多好聽,來來回回不是要跟他和離,就是要跟他恩斷義絕老死不相往來。
她就是根本不肯同其他的女子一樣,做什麼賢良淑德的樣子,不肯同人共侍一夫。
還說什麼他死了她就不活了,連命都拿出來威脅他。
烏麟軒微微咪眼,他甚至懷疑如果他真的娶銀月郡主,奪取她的王妃之位,這個女人會跟他魚死網破。
她連自己都敢捆,在他洗澡的時候還說,要殺了銀月郡主。
烏麟軒本來沒有深想,以為她在說氣話,在狡辯。
可聽了他的王妃說這一番話之後,烏麟軒不敢把那當成玩笑了。
烏麟軒又想起他那個差點被他的王妃活埋進亂葬崗的四弟,想起了這個女人始終讓他無法釋懷的那些詭異之處。
她絕不可能像她說的那樣,退居後宅,甘心安穩到老。
烏麟軒突然間感覺到一種危險,這讓他渾身的汗毛孔都張開了一樣,頭腦也變得清醒一些。
他是不會被感情衝昏頭腦的,哪怕對於這個女人,他確確實實不可否認地縱容過頭。
兩個人無聲地對視,陸孟認真地看著烏大狗。
就差跟他說:“大老板放心搞事業,我絕不貪戀你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