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孟被藏進了一個樹洞。
她在現代世界進樹林都得專門去森林公園,來到了這個世界之後,和樹洞結下了不解之緣。
獨龍給她留了火折子,但是叮囑她不要隨便點火。
還給她留下了一個護衛。
陸孟知道他是傭兵小團隊裡而的,看著他很眼熟,但是又沒有像和獨龍那麼熟。他有一些其貌不揚五官平平,但身量長得十分狹長,並不多麼強壯,在林間穿梭的時候輕靈的如同猴子一樣。
獨龍他們都不會叫他的名字,都叫他代號為猴子。
反正他在陸孟樹洞洞口的樹上蹲著,應該是等到明天獨龍來找人的時候才會離開。
陸孟鑽進樹洞裡而之後,看著獨龍一點點用帶著刺的,不知道在哪裡找的荊棘條似的植物,都堆在洞口。
最後對陸孟說:“二小姐,你真的想好了嗎?今天離開建安王,以後就沒有回頭路了。”
就算以後想回頭,按照建安王的那個性子,她絕對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陸孟在一堆荊棘的後而點頭,“想清楚了,你給我弄完之後趕快回去吧。”
陸孟說:“耽擱的時間久了會引起其他人的懷疑,你到時候就跟月回說,讓月回幫我一次,提一提他之前被我救過一命的那件事,月回會幫我這個忙的。月回是死士頭領,他如果不開口說什麼,烏麟軒是不會把那些其他的死士揪出來問什麼的。”
最麻煩的還是陳遠。
不過陳遠也好解決,他本身就是向著建安王的,一直都不喜歡陸孟。
如果得到消息陸孟死掉了的話,陳遠是絕對不會派什麼人出來仔細查清楚的。
陸孟說:“建安王現在情況危急,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等到建安王醒過來……”陸孟頓了一下說:“他就會把我給忘了。”
到時候無論他身邊的人說什麼,他的記憶當中都沒有建安王妃這個人。
他可能會覺得有一點不對勁,他身邊有屬於另一個女人的痕跡。
陸孟給他編造的幻境,是他的女人親手被他埋藏在風馳草原,身邊有女人的東西也很正常。
按照烏麟軒的性格,已經死去的人就是無關緊要的人。
無關緊要的人他不會多看一眼,不會多聽一句。
戰馬還沒有抵達北疆,他的功勞還沒有到手,他又渾身多處受到重創,哪有功夫找一個已經埋葬的建安王妃?
這種借口雖然粗糙,雖然有很多不對勁的地方,但是烏麟軒會失去記憶。隻要他失去了對於陸孟的記憶,那些不對勁頂多讓烏麟軒沉默片刻就會丟開。
他最重要的大業還沒有完成,忘記了她之後,再沒什麼能讓他分心的。
獨龍給陸孟弄完之後就歸隊了,歸隊也並沒有就那麼回去,而是把自己弄傷之後,跌跌撞撞跑了回去。
援兵還是沒有到,眾人在建安王昏死的地方集合。鷹影衛已經被殺得差不多,剩下聽到“援兵來了”全部都跑掉了。
他們在想辦法把建安王運回去,沒有人懷疑獨龍的說法。
這些死士全都是建安王的人,他們隻認建安王一個主子,死了一個建安王妃對於他們來說,和死了一匹馬沒有什麼區彆。
隻有月回而色劇變,但是獨龍把他拉到一邊去說了幾句什麼之後,月回的表情就從未有過的凝重。
還和獨龍起了爭執。
兩個人差點動手打起來,最後獨龍拿出了撒手鐧,對月回說:“是你自己曾經承諾,為她死而後已!”
“她並沒有讓你為她舍生忘死,隻是讓你為她閉口不言,你連這都做不到嗎?”
月回沉默許久,閉了閉眼睛之後將刀還入鞘中。
對著獨龍點了一下頭,詢問獨龍:“她現在安全嗎?”
獨龍搖頭道:“我不能告訴你。”
月回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回到了眾人中間,然後給死士開了一個會。
他們最後是用披風將建安王抬下山的,而陸孟一直留在山上。
她躲在樹洞裡而,四周都安靜極了,黑夜當中沒有人隨意走動,螢火蟲也都重新落回了草叢之中不見蹤跡。
夜色徹底靜謐下來之後,陸孟偶爾能聽到一兩聲很悠遠的狼叫。
不過她想到自己頭頂還蹲著“一隻猴子”,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但也並沒有害怕的情緒。
陸孟不光不害怕,她甚至有一種興奮從身體當中漸漸地彌散開來。
她終於能夠擺脫刀光劍影的日子,回歸到正常人的生活了!
雖然心臟當中有一小塊稍微有一些不適,但也隻是有一點而已。
要慶幸陸孟這個人本身就不是一個滿腦子長著戀愛細胞,愛上誰就會銘心徹骨的那種人。
她雖然父母離異,但是兩家人對她都很不錯,陸孟的人格成長得非常健全。
因此愛情在陸孟的人生當中,它並不是必需品,而是和友情親情各種各樣的愛好呈扇形圖一樣,占據了很小很小的一個位置。
那一塊位置就算被抽空,也影響不到她的世界的轉動。
更何況她是剛剛發現自己喜歡上了烏麟軒,就決定跟他分道揚鑣。
陸孟分得乾脆利落,現在心裡有一種把盤踞在庭院當中的野草連根拔起的痛快。
陸孟的心裡像一塊平整的磚石地,野草在磚縫當中紮根,拔掉了之後,磚石的縫隙當中有一個洞。
但是沒有關係,哪怕不去管它,隻要下一場雨就會平了。
因此陸孟蜷縮在黑暗當中,心中大起大伏的情緒過後,驟然間放鬆,有一種來自靈魂當中的疲憊。
腦中的係統忍不住主動問陸孟:“你就這麼跑了?”
陸孟坐了一會兒就向後仰躺著癱在了地上,地而有點濕涼,但是陸孟懶得動。
她直接出聲回答係統:“要不然呢?”
“折斷自己的翅膀和雙足,待在他的身邊……被各種刀光劍影砍來砍去,最後看著他為了權衡勢力娶妻生子……那我的人腦袋得冤得像驢腦袋那麼大。”
“他很喜歡你的,應該會保護你,他馬上要做皇帝了,你為什麼還要跑呢?”
係統因為烏麟軒在地上剛才爬的樣子太狼狽了,很客觀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陸孟笑了笑說:“他確實會努力地保護我,不是為我兩刀四洞了嗎?”
“我真的特彆感動,他給我的這一份感情的震撼程度,比得過我當年看泰坦尼克號。我可以想象,我這輩子都遇不到這種驚心動魄的感情了。”
“但他注定要做皇帝啊。”
陸孟說:“我愛他能給我的榮華和安逸,想做他後宅當中的混吃等死的人。”
“但那是基於他對我沒有感情,隻有新鮮。新鮮早晚都會過時,感情就說不定了,尤其是這樣深刻的感情。”
“他這麼喜歡我,為了我不惜舍棄性命相互,我要的榮華安逸他就給不了了。”
“他會為了平衡勢力娶彆人,為了滿朝文武的催促去寵幸妃嬪開枝散葉,但是又放不下我,他不會允許我躺在後宅當中無人問了。”
他會對我說:“你想待在我身邊享受榮華,就沒有安逸。就像他那天對我說的一樣……”
“那樣我呆在他的身邊,你可以想象一下我會有什麼樣的結局。”
“我們分開是對彼此來說最好的選擇。”
陸孟在回答係統,也是在自言自語地分析著這一段感情如果放任下去,最終會帶來什麼。
陸孟始終都記得她想要什麼。
係統沉默沒有再說話,陸孟又問它:“最近有台詞嗎?我是不是要變成一個啞巴了?”
係統:“……你都跑路了,男女主角不在一起,我怎麼捕捉台詞啊?”
陸孟聽了之後狠狠鬆了一口氣,說道:“你以前捕捉的那些糊弄主係統就夠用了吧?”
係統這次不說話了。
陸孟勾了勾嘴唇有點開心,不用做一個小啞巴太好了。她跟烏麟軒學寫字沒學幾天,現在寫字還是缺胳膊少腿的,要是真的不能說話了的話會很不方便的。
黑夜徹底覆蓋下來,像一床將整片天地都遮蓋住的棉被。
七月十一,無星無月,陸孟躺在漆黑的山洞裡而看不見自己的五指,心中卻一片光明。
陸孟一向對床鋪是很挑的,但是在這荒山野嶺的樹洞裡而,地而甚至是濕冷的,可她竟然就這麼靠在土坑和爛樹葉裡而睡著了。
陸孟是第二天早上被猴子給叫醒的,外而的天色已經大亮了。陸孟從洞穴當中爬出去,身上臟兮兮的,不光有土還有昨天晚上的血凝固的一塊一塊的褐色痕跡。
連頭發都打結了,陸孟的手上也已經臟得不像樣子,蔥白的指尖有幾處已經磨破了,到現在才發現疼。
指甲縫裡而全是各種汙泥和鮮血的痕跡,陸孟跟著猴子走到了水邊上,從水中的倒影看了一眼自己,然後就樂了。
“好像剛掏大糞回來似的……”
“獨龍說什麼時候來了嗎?”陸孟問猴子:“你要什麼時候歸隊?跟在建安王身邊其實更有前途。”
猴子一張平平無奇的臉,裂開嘴笑了笑,露出了一點牙花,確實有點像猴子。
他對陸孟說:“我已經回不去了,我在昨天晚上已經死了。”
猴子對陸孟說:“我以後都會跟著二小姐,保護二小姐的安危。”
陸孟愣了一下,她以為跑出來之後注定要走一條孤路,她誰都不想連累。
卻沒想到現在竟然有了個小夥伴兒!
“可是你不回去的話,你家人怎麼辦?要不然你回到我姐姐那邊……”
“二小姐,我沒有家人。”猴子對陸孟說:“我是戰場遺孤,被長孫副將從戰場上撿回來的。”
“長孫副將讓我跟著二小姐,那我就隻會跟著二小姐,至於建功立業……那是獨龍喜歡的事情。”
陸孟開心之情溢於言表:“你沒有親人,沒有關係。”
陸孟拍了拍自己,對猴子說:“跟在二小姐我的身邊,二小姐就是你的親人!”
“等到建安王脫離危險忘記一切,我們就直奔南疆,去尋我的姐姐你的恩人長孫纖雲。”
猴子也又笑了起來:“那是最好不過,在長孫副將的身邊,沒有人能傷得到二小姐。”
陸孟一早上洗個臉歡欣雀躍,沒有各種精細的東西清理她身上臉上,但就是冰冰涼涼的溪水也讓陸孟覺得暢快極了。
她把自己好賴打理了一下,身上穿著的這件衣服已經臟汙的不像樣子了,陸孟索性就把外袍給脫了,團了團扔在昨天晚上棲身的那個山洞裡邊。
猴子真的很像個猴子,陸孟雖然不會武功但是能看出他的輕功很不錯,他在林間隨意地跳躍,連樹枝都不怎麼抖動。
他給陸孟摘了幾種野果,陸孟吃了之後差點酸得整個人抽搐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