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霍小玉(1 / 2)

小玉第一章

最後一捧土被埋上, 顏夕的魂魄從丁璿體內抽離, 飄飄蕩蕩在空中,俯身吻了吻漆黑的墓碑。

“再見了, 我的丞相。”

海晏河清, 盛世長寧, 他們想要的, 想擁有的, 最終得償所願。

顏夕閉了閉眼, 問晉/江係統:“下一個任務是什麼?”

不抽風不卡頓的係統,不是一個合格的APP。

晉/江係統再一次用它嫻熟的卡頓回答道:“<a href="mailto:¥@¥¥@#@@@”

顏夕:“?”

聽了半天,顏夕一個音節也沒聽懂。

這坑爹的卡頓係統吃棗藥丸。

顏夕沒再理會卡成PPT的係統, 調取檔案。

檔案剛打開,女子淒厲絕望的聲音驟然響起——

“我為女子, 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負心若此!”

“韶顏稚齒, 飲恨而終,慈母在堂, 不能供養。綺羅弦管, 從此永休。征痛黃泉,皆君所致!”

“李君李君, 今當永訣!”

“我死之後, 必為厲鬼, 使君妻妾, 終日不安!”

究竟恨到了什麼程度, 才會讓一個妙齡少女發出如此怨毒的賭咒?

顏夕有點好奇故事裡的男主角到底渣到了什麼程度。

顏夕翻開檔案冊,白光閃過,霍小玉綺麗短暫的一生如被快進的電影畫麵,展現在她眼前。

天寶十四年二月,安祿山請奏以蕃將代漢將,奏折抵達長安。

兵部尚書言安祿山久有異誌,以蕃將代漢將便是圖窮匕見,不得不防,與楊國忠一起奏請玄宗李隆基,李隆基不悅,言他待安祿山甚厚,安祿山必不負他。

同年十一月,安祿山反唐。

大戰既起,武將們領命出征。

霍王爺戰場殞命,王府沒了主心骨,亂成了一團。

鄭淨持與霍璟被王府的人趕出大門,小小的包裹被奴仆們一並扔了出來,在地上滾了幾滾。

鄭淨持一邊哭,一邊罵道:“王爺屍骨未寒,你們便將我掃地出門,難道不怕遭報應嗎?”

十二歲的霍璟附身撿起包裹,輕輕拍了拍包裹上的塵土,對一直流淚的鄭淨持道:“罷了,母親。”

“父王已死,以王妃之善妒,能饒過我們的性命,便是仁善了。”

鄭淨持聽此,抱著霍璟哭得更厲害了:“是娘連累了你,娘對不起你。”

霍璟拍了拍母親的肩,聽著母親傷心欲絕的哭訴,眼淚一滴一滴落了下來。

父王在世時,最寵她與母親,在她十二歲生日時,父王為她千金求釵,霍璟的名字傳遍長安城。

可父王一死,王妃與兄弟們再容不下她,一個裝著三兩件舊衣服並著幾件首飾和幾兩銀子的包裹,便將她打發了。

她想反抗,但什麼也做不了,父王已經死了,沒有人會為她主持公道的。

霍璟與母親走出走出王府。

她的母親出身低賤,除了一張漂亮的臉蛋外,身無長技,一朝離了王府,又帶著拖油瓶的她,莫說出門找點活計做了,連最起碼的溫飽都顧不上。

萬般無奈下,母親想將父王花費千金打造的紫玉釵賣了度日,她攔著不讓賣。

父王已經死了,她已經不是霍家的女兒了,這是父王留給她的唯一一件東西了。

她讓母親帶著她重操舊業,做起了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

霍璟對著銅鏡梳妝。

銅鏡裡,映著一個極美的女子,眉間一點朱砂痣,將她與凡間女子隔絕開來。

她的母親常講,她美得不像凡間之人。

霍璟對母親道:“霍璟這個名字,以後便不要用了。”

璟,美玉之光輝,寄托了父王對她美好的期望。

她活不成父王想要的模樣,璟字留給她,隻是糟蹋。

梳完妝,霍璟慢慢垂眸,道:“叫小玉吧。”

她本就生得極美,又自幼長於王府,才情見識不俗,很快引來不少的王孫公子。

她的日子一點點好過起來,治田地,建宅院,甚至頗為精美的畫舫,她也有上一艘。

日子越來越奢靡,母親便越來越憂心她的未來。

她再怎麼是清倌人,可也是倡家,倡家便是下九流,供人玩弄消遣的玩意兒,哪怕這些王孫公子們今日見她生得好,才情高,便來把她捧成萬裡無一的那一個。

但當一日她年華老去,這些追捧與愛慕的目光便不複存在。

母親時常勸她,讓她在追捧她的那些人裡選一個做夫君,縱然做妾,也是終身有了依靠,比一世流落煙花巷的好。

她憑欄而望,手裡搖著團扇,笑笑不語。

母親便是與人做了妾,還是在軍中素有威望的霍王爺,霍王爺也委實寵她和母親,衣服吃食素來是最好的。

可這又有什麼用呢?

父王雖然是王爺,但後宅的事情他也不好多管,王妃時不時拿她母親作伐子,男人看不到的陰暗角落裡有著太多的女人的血淚。

小小的她抱著母親哭,母親總說沒事,說她這樣的人嫁給王爺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還要奢求什麼呢?

母親總叫她忍,忍到及笄,忍到出嫁便好了。

母親還說,她是王爺最寵愛的女兒,縱然生母出身不高,有父王就夠了,將來必然能嫁一個如意郎君,快快樂樂地過自己的小日子。

但這樣的日子都是奢望。

上天最擅長的,便是給了你希望之後,再親手將希望碾得粉碎。

父王戰死沙場,她們母女一樣被趕出王府,還被王府的人對外宣稱,說是她們給王爺守節,觸柱而死,讓無數世人感慨,煙花巷出來的女子,竟是剛烈如斯。

多麼可笑。

她們一點也不剛烈,她們隻想活下去。

這個時代,生於女子便是原罪,生於倡家的女子,更是萬世不得翻身的存在,哪怕一朝攀上權貴,青雲直上,最後也會因為低賤的身份,重新被人打落雲端,陷在泥裡。

她命薄如桃花,春儘便凋落,王孫公子的妾室也好,平頭百姓的正妻也罷,她都做不了。

人活一世,要有自知之明。

她活得明白,也做得明白,可當遇到李益的那一刻,她還是把一切都拋下了。

李益是個詩人,是一個才華橫溢、每句詩、每個詞都能寫進她心裡的年輕詩人。

他詩裡的邊塞烽火,戰亂淒苦,無一不是在寫她的生平,讀完那些詩,她輾轉反複,睜眼到天亮。

她因為那些詩而欣喜雀躍,卻也因為那些詩顧影自憐,她感覺自己找到了知音,不是妓.女與嫖客的錢、色、交易,也不是母親與父王的以為終身有依。

是那種她在波濤洶湧的大海裡行駛了許久,海水與黑幕相接,永遠像是永遠望不到頭,卻在一日突然發現,一盞啟明星冉冉升起。

穿破黑暗,照在她柔弱單薄的身上。

她想靠近啟明星,又怕自己身上的泥汙被啟明星所厭惡,隻能遠遠地瞧著,放在心口看著。

許是她的前半生過得太淒慘,老天都看不下去,竟讓她得知了李益委托了媒婆,正在打聽長安城清倌人的事情。

得知這個消息後,霍小玉揚起了臉,視線所及,碧空如洗,清透蔚藍。

霍小玉扇著團扇,輕輕地笑了。

後來的事情便水到渠成了。

霍小玉與李益初見的那年,是陽春三月,細雨微風,桃花雨紛紛。

李益一身青衣,站在桃花樹下,攤開掌心,接下一片落下的桃花。

周圍的景色刹那間失色,天地之間隻剩下那抹溫潤的青,桃花自她眼底蔓延開來,迅速染紅她的眼角眉梢。

歡愉之後,她躺在李益懷裡,感懷身世,柔哭出聲。

李益為了哄她,對著日月起誓,更是讓侍女研磨鋪紙,寫下一生永不負她的誓言。

從來不相信男子說話的她,信了李益的話。

李益搬到她的院子住,他們同吃同住,恩愛如夫妻。

月色在江河而洗,漣長也繾綣。

李益便身披月色,就著微風,與她說著詩詞歌賦,風花月雪。

水麵一望無際,畫舫停在上麵,水波圍著畫舫打著圈。

李益偶爾吃多了酒,還會與她聊些亂世頻出,百姓流離失所。

每每這時,她便伏在李益膝頭不說話。

李益以為她聽不懂,又對這些打打殺殺不感興趣,便止住話頭不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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