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現在的時代, 與她原來的時代大不相同, 她所處的時代,強者為尊,無關男女, 而這個時代,女人竟淪為男人的玩物, 一輩子在一方小院子裡打轉。
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 便是失禮有辱家風。
當真是天下奇聞。
而她現在的身份, 是榮國府最平庸不受人關注的二小姐迎春, 這次被受關注, 是因為新帝與榮國府有舊怨,送人入宮便是跳入火坑, 旁的姑娘有人疼著護著,隻有二小姐迎春沒人管,所以才被王熙鳳提議, 讓迎春入宮。
邀月在司棋的服侍下, 喝了幾口參湯。
環境惡劣了些, 好在她的武功仍在, 她的明玉功修到了第九層, 容顏不老,且能控製人心,這大抵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的依仗。
但這唯一的依仗,在這個世界作用寥寥。
這並不是一個武力為尊的時代, 天子集權,世人是天子的奴仆。
四王八公又如何?一樣對天子頂禮膜拜,無不聽從。
榮國府養出的二小姐,不過是一個即將送給天子享樂的玩物。
邀月垂眸喝著湯。
新換的碧紗窗映著淺淺的日頭,香片在熏香爐裡無聲燃燒著,嫋嫋的安神香味散開。
邀月閉目,司棋放下湯匙,小丫頭遞來錦帕,司棋問小丫鬟道:“告訴老太太姑娘醒來的消息了嗎?”
小丫鬟不住點頭說告訴了,屋外傳來丫鬟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外間的伺候的人爭先恐後打簾子,賈母在眾人的簇擁下來到裡間。
邀月懶懶瞧上一眼,沒有說話。
鴛鴦扶著賈母坐在床邊,賈母伸手把邀月攬在懷裡,拍著邀月的肩,道:“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可叫我如何向你早死娘交代?”
邀月不習慣這般的親密動作,從賈母懷中掙開。
鴛鴦秀眉微蹙,揮手叫屋裡的丫鬟婆子們全部出去。
屋裡隻剩下邀月鴛鴦賈母三人,賈母從鴛鴦手裡接過帕子,擦了擦眼角,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是也不是?”
府上的下人委實該整治一番了。
她明明叫賈璉不要將戴權有意讓榮國府再送進宮一個女兒的事情宣揚出去,可不知怎地,闔府上下都傳了起來,說的事情有鼻子有眼——內相瞧上了風流婉轉的林姑娘,老太太舍不得心頭肉,便將二姑娘推出去作伐子。
畢竟三姑娘太精明,又與南安王世子在說親,四姑娘又太小,二姑娘性子軟弱好拿捏,又是個好生養的身段,一朝得寵誕下皇子公主,也不會恃寵而驕,生出不該生的心思。
可憐二姑娘沒了親娘,無人撐腰,隻能替林姑娘去宮裡。
賈母聽到這些流言時,氣得晚飯都沒吃。
這幾個女孩裡,她哪個不心疼?
二姑娘性子太軟容易被欺負,她便派了能乾的司棋過去伺候,三姑娘有個顛三倒四的母親,她便把三姑娘養在二媳婦王氏那,王氏是大家出來的小姐,不會虧待三姑娘。
寧國府上下亂成一團,她怕四姑娘長大後被人戳脊梁骨,便把四姑娘接在榮國府,養在自己膝下。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哪一個都不曾虧待,不過是偏疼了黛玉一點罷了。
可黛玉這身體,委實是去不了宮裡的,她隻能叫迎春去。
雖說這事有些虧待迎春,但迎春這性子,縱然嫁了人,隻怕也是受人欺負的,還不如送進了宮,有元春照應著,不至於受太多的委屈。
若能再生下一兒半女的,那便更好了,以後的生活也有著落了。
她滿心為子孫打算,卻落了個偏心到家的名聲,即將進宮的迎春不知是不是聽了這些流言,病了好幾日,人參鹿茸不要錢似的灌進去,今日才終於醒了。
醒來之後,冷冰冰的態度分外疏離,像是不認識她一般。
賈母歎了口氣。
鴛鴦看了一眼賈母,道:“二姑娘,與宸妃娘娘有幾分相似,這對您來講,是天大的福氣。”
邀月抬眉看了一眼鴛鴦,目光冰冷似寒星,鴛鴦心裡打了個突,原本想說的幾世修來的福氣跟著咽回了肚子裡。
賈母微微皺眉。
二丫頭往日最是木訥沒脾氣的,旁人說什麼便是什麼,怎麼遇到這種事情,反倒是拗起脾氣了?
若是她一直這樣下去,縱然進了宮,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到那時,莫說幫助元春固寵了,隻怕得罪新帝都是有的。
想到這,賈母道:“你莫怪祖母心狠——”
話未說完,便聽身邊的女孩不悲不喜道:“我會入宮。”
賈母眼底閃過一抹欣喜,看向斜倚在靠枕上的人兒。
許是病得久了,她的臉有些蒼白,搖曳的燭光很是溫暖,照在床上垂下來的銀紅色的紗幔上,卻照不暖她略帶冷意的臉上。
她抬眉,眸色清清冷冷的,道:“我不喜歡迎春這個兩個字。”
三春爭及初春景?
她不是追隨旁人腳步的其中之一,她是世間第一絕色的邀月宮主。
“從今以後,我叫邀月。”
賈母一怔,上下打量著麵前病弱但卻極有氣勢的人。
鴛鴦笑了一下,打著圓場道:“二姑娘是病糊塗了吧?姑娘的名字是長輩們取的,又上了族譜,哪能說改就能改呢?”
邀月道:“今日不改,日後便由天子改。”
鴛鴦心頭一跳。
二姑娘好大的口氣,還未見過新帝的麵,便這般篤定新帝會寵愛自己?與往日不言不語的性格差彆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