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世界(1 / 2)

夏支書笑了笑,跳過這個話題問道:“老葛, 你找我商量組隊進山的事吧!”

“嗐, 咱們住在山區,耕地麵積本來就少, 分得的糧食自然不多, 不趁著冬天來臨之前多進幾次山,多找點能吃的東西, 冬天有得熬。”說到進山, 葛隊長建議今年多進幾次山, 能多找點食物。一個大隊的人被分為兩支隊伍,他和夏支書各帶一支隊伍在深山邊緣地帶尋找食物。今天他主要來跟夏支書商議如何劃分人員,人員劃分好了, 立刻通知大家做好準備,隨時進山尋找食物。

一個大隊劃分成六個組, 往年把六個組寫在紙條上, 抓鬮決定誰帶哪些人,全憑天命。今年夏支書提議還是跟往年一樣劃分人員, 抓鬮的結果很快出來了,葛宏偉率先替父親打開紙團, 夏家所在的小組跟葛隊長, 葛家所在的小組也跟葛隊長。

對此, 夏支書沒有異議,跟誰走都一樣,他隨手把紙團放在凳子上。

葛隊長和夏支書分頭通知村民們早早做好準備, 隨時進山找山貨。

葛宏偉手裡攥著三張被打開的紙片,以及三顆揉成團的紙團:“爸,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他手插進褲兜裡,吹著不知調的哨子,愉悅地朝知青所走去。

“這孩子。”葛隊長暗自搖頭,兒子缺乏耐心,沉不住氣,還得多鍛煉。

葛隊長和夏支書一個從村頭,一個從村尾通知,兩人在村中央相遇。通知到所有的村民,兩人坐在大樹底下的石墩上聊天。自從夏青檸出事,兩人很久沒有坐到一起好好說會兒話,這一聊聊了好長時間。

村民們收到通知,開始準備進山的工具,他們不知道錢謹裕和夏青檸正在深山邊緣探寶。

他倆每次在一個地方隻采摘一小部分,采摘留下的痕跡被兩人偽造成被動物禍害。夏青檸樂在其中,她覺得非常刺激,暫時忘記不愉快的事。

“你覺得我自私嗎?明明發現深山邊緣地帶沒有大型野獸,偷偷隱瞞這件事,自己獨自享有小部分山貨。”

夏青檸盯著鬆茸陷入沉思,父親經常說集體主義,所有東西歸國家,國家進行統一分配。

“我是一個自私的人,做什麼事首先考慮自己的利益,等自己的需求得到滿足,才會顧忌其他人。”錢謹裕輕笑一聲,蹲在她麵前。

清冷的劍眸變成彎彎的月牙,即便笑的很溫暖,可他依舊非常醜。他很容易害羞和緊張,基本上不給她看正臉,夏青檸第一次認真看他,皮膚暗黃,幾乎一張皮披在骨頭上,一雙淡薄冷清的劍眸如同寶石嵌在枯朽的樹乾上。

他的笑容一圈圈擴大,笑聲像溪流從沙石上流過,癢癢的,很悅耳。夏青檸看的入神,不明白極醜的人,為什麼有一種魔力,讓人忍不住靠近他。

錢謹裕起身拖著半口袋山貨,背對著她:“我要背山貨到縣裡賣錢,蓋房子娶你可好?隻要你一輩子守著這個秘密,我待你好一輩子,你賺大發了,知道嗎?”

“否則呢?”夏青檸仰頭望著他,真的好高。

“跟著我喝東北風,住外邊下大雨,家裡下小雨的破房子唄。哦,對了,咱們的孩子十歲之前穿開/襠/褲,所以啊,家裡窮,沒錢彆生女娃子。”錢謹裕三兩下把這裡弄出山雞糟蹋鬆茸的痕跡。

男人一隻手扛著木質長矛,一隻手拖著袋子往前走。夏青檸突然發現他的另一個優點,他走路姿勢特彆賞心悅目。待他走出五六米遠,夏青檸握著一米長的棍子追上前。其實他一點也不自私,每一塊地方他隻取一點點山貨,還給村民們留下好多山貨。

她心裡想著,但是沒有說出口。因為她發現錢謹裕貶低他自己時,他是鮮活的,說的話很逗趣,還有一些羞人。

兩人又在山裡轉悠半天,期間遇到廢棄的陷阱,錢謹裕倒騰一會兒,陷阱可以用了。

當日頭升到頭頂,錢謹裕帶她找個隱蔽的地方藏山貨,夏青檸手中拿兩個野柿子,錢謹裕背一捆樹杈下山。

在山上兩人獨處,他精神很放鬆,可是下山後,他變得沉默寡言。夏青檸抬頭望著他的側臉,真的很有趣,想一點點接近他、了解他。意思到自己的想法,她十分詫異。她低頭盯著手中的大柿子,臉上寫滿了困惑,為什麼她和葛宏偉訂婚期間,沒有這種這點點了解他的感覺。

不知不覺中,夏青檸站在家門前,低頭小聲道:“下午兩點半見。”

錢謹裕嗯了一聲,一雙雙灼熱的目光盯得他不舒服,他機械地轉身離開。

女兒歪著頭盯著未來女婿的背影發呆,夏母湊上前,趴在女兒耳邊問道:“太瘦了,長點肉大概會俊俏點。青檸,你說對嗎?”

夏青檸把柿子擩進母親懷裡,轉身進廚房幫嫂子端飯。

夏母捏了捏.軟.綿綿的柿子,朝女兒撇了撇嘴巴,自言自語道:“謹裕爸長的白淨斯文,謹裕媽長的秀氣,謹裕長胖點,興許真不差。”

夏母轉身進入院子裡,沒注意到一雙悲憫的眼睛盯著她家上空。曲書怡從四個拳頭寬的巷子裡走出來,秀氣的眉毛扭成一根麻繩,咬著唇畔去追黑點。

她在上坡的路上追到錢謹裕,這個時間點家家戶戶都在家裡吃飯,路上隻有她和錢謹裕。

“錢謹裕,你是錢家二房的獨苗,最重情重義,我覺得你應該找個能陪你吃苦耐勞的女人過日子,能陪你白頭到老的女人過日子,能給你生孩子的女人過日子,你覺得呢?”曲書怡跑到前方攔住他,雙手撐在膝蓋上,胸.脯隨著呼吸不斷起伏,從上往下看,隱約能看到爬出院牆的春.光。

錢謹裕偏頭望著嫋嫋炊煙:“你有什麼理由認為夏青檸不是這樣的女人?”

“嗐,我隨口一說,想要告訴你結婚是一輩子的事,不能因為負責任犧牲自己一輩子幸福。”曲書怡抬頭仔細觀察他,他大概有一米八.五,如果營養跟得上,長到一米九.零不是問題。細看,他五官青秀,他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的冷漠處事風格致命的吸引人,隻要被他裝進心裡,那人會享受到致命的誘.惑。

錢謹裕繞過她往前走,神情越發冷漠。

“你應該還不知道吧,我和你分在一個小隊,跟夏支書去山裡采集山貨。我今年才來,沒參與過進山采集山貨,你能告訴我要準備哪些東西嗎?”

在陽光下,曲書怡白嫩的臉上小絨毛發光。她微眯起眼睛,笑的很溫柔。

曲書怡緊跟著錢謹裕,絲毫不畏懼他的冷漠。

“一根繩子,一個袋子,一個竹筐。沒了,你們女同誌隻需要準備這些。”說完,錢謹裕加快腳步。

曲書怡一跟到底,追著他問山裡有什麼野獸,需要注意什麼問題?一直問到錢家,她跟著錢謹裕進入院子裡。

芬嬸聽到院子裡有動靜,知道兒子回來了。她端起飯走出廚房,看到曲書怡站在兒子身邊溫柔的朝她笑,她不喜歡這位姑娘,兒子已經訂婚了,知不知道避嫌呐。心裡再不喜歡,這麼多年已經養成習慣,對誰脾氣都好,不管主動也好,被動也好,她不會和人發生口角。

芬嬸管理好麵部表情,問道:“曲書怡同誌,有事嗎?”

“有些問題不太明白,路上遇到錢謹裕同誌,就抓著他問個不停,沒想到問道您家來了。”曲書怡不好意思笑了笑。

“哦!”芬嬸握住碗,有些為難,如果曲書怡不走,也不能讓人看著他們吃飯。

“芬嬸,知青所的飯大概做好了,我回去了。”知道這對母子日子過得艱難,曲書怡貼心地提出回家。

“有空經常…”

曲書怡腳頓了一下。錢謹裕打斷母親的話:“有不懂得地方,你可以找夏支書或者葛隊長,他們說的話代表權威。”

曲書怡依舊溫柔的應了一聲,不急不緩離開錢家。

芬嬸恨不得自抽嘴巴,差點說出‘有空經常來玩’。如果曲書怡應下了,還照做,一個黃花大閨女天天往寡婦家跑,而且跟兒子走得近,大隊裡再傳出風言風語,夏家一怒之下跟他們家接觸婚約,她不得哭死。

錢謹裕放下樹枝,拎一桶水洗漱一遍手臂和臉,走進廚房裡端自己的飯,到院子裡找一個凳子坐下。見母親始終苦著臉,他漫不經心提了一句:“其實您可以嘗試按照內心想法行事,不必擔心是否得罪人。”

“媽知道。”芬嬸落寞地坐在門檻上。

兒子不懂,一個有汙點的人,不管她做的事是否正確,有一個人說你錯了,其他人人雲亦雲,你做‘錯’的事會被放大無數倍,不僅會受到排擠,心理上也是一種折磨。

“總之你要克製住自己,不要留挽留曲書怡,不要對她太熱情。葛隊長的兒子,葛宏偉喜歡她,前兩天曲書怡到我們家找我單獨談話被葛宏偉知道了,他約我到村頭的石橋上談話,警告我小心點,不該想的東西千萬不能動邪念。”錢謹裕捧著碗,低頭吃板栗和草藥。

芬嬸臉色煞白,兒子說的平淡,可是她卻聽出兒子敢和曲書怡有任何瓜葛,葛宏偉定不會讓兒子好過。

她嘀嘀咕咕叨念著自己能聽懂的話,手中的碗不停地顫抖。

母親又沉浸於祈禱,不知道祈禱哪一路神仙保佑曲書怡不要靠近他。

“媽,曲書怡說這次上山找山貨,跟我們一個隊。如果她湊到你身邊,你可以祈禱屏蔽外界的雜音。”

“嗯。”芬嬸重重點頭。

她最怕跟外界接觸,每次上工有人故意找她說話,她總是下意識說討好人的話。雖然她不想說,可是她知道隻有這樣說,才是最穩妥的,不會招惹到是非。

母子倆相對無言安安靜靜吃飯,吃完飯,芬嬸到後院翻菜地,錢謹裕在前院準備進山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