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先睡一會。”
陳芸拉著小張出去,對小張說:“我回去一趟,你幫我守一會。”
小張問:“要不要送你回去?”
“不用了。”陳芸說完就走,直接淌水離開。
她打開門,幾個孩子全都圍過來。
“你們爸爸沒事,就是腿骨折了需要住院幾天。”
陳芸邊說便往房間裡走,拿了幾套鄭衛華的衣服,和幾個沙琪瑪:“今天晚上我不回來了,你們記得早點睡覺。”
鐵柱又問:“我們能去看爸爸嗎?”
“等水退了吧。”
陳芸揉了揉他的腦袋,帶著衣服離開。
回到醫院,鄭衛華還沒醒。
陳芸把衣服放下,問他:“你晚上吃飯沒?”
小張嘿嘿笑了兩聲。
“先去吃飯吧,吃完也不用回來了,晚上我在這守著。”
“不用嫂子……”
“聽我的。”陳芸不容置喙道:“我看你也累得不輕,再熬下去他還沒好,你自己倒下了怎麼辦?”
“我身體好。”
“那也不是鐵打的,聽話。”
小張離開後,陳芸就坐在旁邊守著他,見時間差不多,便去外麵接了一杯水。
鄭衛華睡了將近一個小時,陳芸就在旁邊,一有動靜就發現了。
她打開燈,見到對方臉上一閃而過的痛苦神色:“麻藥過了?”
鄭衛華點點頭:“小張呢?”
“我讓他回去了。”陳芸從邊上拿出裝藥的紙包,倒出一餐的量,試了試水溫剛好,端起來給鄭衛華:“餓了沒?先把藥吃了,我帶回給你去打飯。”
鄭衛華吃藥很豪放,好幾種藥一把塞進嘴裡,再喝兩口水把藥吞下。
陳芸接過茶缸放倒一旁,拿出從家裡帶的沙琪瑪:“餓了先吃兩口,我去打飯。”
鄭衛華接過來,說好。
他醒來的時間已經過了飯點,陳芸去食堂的時候,裡麵的東西都快賣完了。
陳芸見剩下的菜賣相不怎麼好,便隻要了五個包子,比較幸運的是其中兩個是肉的。
她提著包子往回走,一路加快腳步,回到病房時卻發現鄭衛華正試圖把自己挪下床。
她跑過去問:“你乾什麼?”
鄭衛華停住動作,表情有些尷尬:“我去上廁所。”
“那之前也不說。”陳芸把包子放到床頭櫃上,扶著鄭衛華一邊胳膊:“起來吧。”
鄭衛華不讓:“你把輪椅推過來就行。”
“我都忘了。”陳芸一拍腦袋,又忙把輪椅推過來,再扶著他坐上去。
“我推著你過去?”
鄭衛華擺手不讓,自己推著輪椅往前走。
但他忽略了之前從未操縱過輪椅這一事實,弄了半天也沒走出多遠。
陳芸原本心情很差的,見到這樣的場景也沒忍住笑了出來。
“還是我來吧。”她走過去推著輪椅,嗔怪道:“你和我客氣什麼?”
鄭衛華沉默了一會:“嫁給我之後你就沒享過福。”
“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乾嘛,難不成你要離婚?”
鄭衛華吃了癟,抿著嘴不說話。
“既然不準備離婚就彆說這些有的沒的。”她把輪椅推到廁所外麵,問他:“你一個人進去可以嗎?”
“可以!”
陳芸擔心道:“那你小心點。”
鄭衛華進去後,她就在門口等著,等了沒多會就見他出來了。
這麼短的時間裡,鄭衛華已經熟悉了輪椅的運用,自己推到洗手池邊洗了手,回去也不用陳芸幫忙。
陳芸跟在後麵,眼睛在鄭衛華身上掃了好幾眼,略有深意。
鄭衛華轉頭時看見,疑惑道:“在看什麼?”
“沒什麼。”陳芸收回視線:“我買了幾個包子,晚上吃這個可以嗎?”
“可以。”
鄭衛華的病房有兩個床位,但是另一張床沒有住病人。
陳芸晚上陪床,便去旁邊休息。
一晚上兩個人都沒怎麼睡著,第二天天亮沒多久,她就起來了。
她一起來,鄭衛華也跟著醒來:“這麼早?”
“吵醒你了嗎?”陳芸打開燈:“要不要上廁所?”
“不用。”
鄭衛華又問:“怎麼起來這麼早?”
“睡不著。”陳芸問:“你腿還疼嗎?”
“還行。”疼著疼著就習慣了,鄭衛華看著她疲憊的神情,心裡很是愧疚:“這裡睡不好,要不你回去睡吧。”
“等小張來吧。”
陳芸坐在他床邊,伸手試了試體溫,有點偏高。
“你好像在發燒。”陳芸有點急:“我去找醫生。”
她匆忙出門,不一會帶著醫生回來。
醫生給鄭衛華量了體溫,是有點低燒,但這是正常情況,不必擔心。
陳芸聽他這麼說才放心:“麻煩醫生了。”
她送醫生出門,剛好見到小張上樓梯。
“嫂子。”小張跑著過來:“營長醒了嗎?”
“醒了,你怎麼來這麼早?”
小張抓著腦袋嘿嘿笑了兩聲:“我睡得早。”
他進了病房,和鄭衛華打了個招呼,接到眼神示意,便對陳芸說:“嫂子,營長這邊我來就行了,你回去吧。”
陳芸也沒多說,點點頭就道:“那就交給你了。”
“嫂子放心!”
昨天中午到今天早上都沒下雨,路上的水退了不少。
陳芸回到家,幾個孩子都還在睡覺。
她抓了兩把米加了點紅豆煮粥,鍋放在爐子上燒,然後進了鐵柱房間,把他叫醒,交代了事情,便拿著錢票出門。
陳芸坐了第一班公交車去了市區,這裡有整個城市最大的菜場,供應遠遠不是家屬區那個小店能比的。
她六點上車,六點半到達,來的時候菜場已經有不少人,其中就數豬肉攤前麵的人最多。
買肉的師父祖傳就是殺豬匠,一身好手藝,一刀下去絲毫不差。
隊伍前進的速度不慢,沒一會就輪到陳芸。
“要什麼?”師傅磨了下刀。
陳芸指著沒兩塊肉的大骨說:“要這個。”
“確定就要這個?”
陳芸點頭,想起家裡無人問津的大白菜和土豆,又買了半斤五花肉。
一根骨頭和半斤肉共花了一塊錢,買完陳芸又去買了其他一些蔬菜。
回到家,孩子們都已經起來了,鍋裡給她留著飯。
陳芸把骨頭洗乾淨,焯水之後與紅棗一起煲湯。
湯最少要煮兩個多小時。吃完飯,陳芸又把午飯煮上,用半斤五花肉炒了一鍋土豆丁,再炒了一碗蘑菇。
做完這些湯也差不多煮好,陳芸盛了飯夾了菜,用茶缸裝了滿滿的一碗湯,打包好準備去醫院。
“中午的飯菜都在廚房裡,你們餓了自己吃。”
再次來到醫院,病房裡除了小張之外,紀學文也在。
陳芸走過去的時候,便聽到帶著怒氣說:“這事他乾的太過了!”
鄭衛華剛想說什麼,一抬頭就看到陳芸在門外。
他怔了下,紀學文窺見他的神色轉頭:“弟妹來啦。”
“打擾你們了嗎?”陳芸帶著東西進去,放到床頭櫃上:“我來送點東西,你們繼續吧。”
“沒什麼事。”鄭衛華歪著身體看了看:“醫院有吃的,不用你忙活。”
陳芸把飯盒打開:“你吃不吃?”
鄭衛華:“……吃。”
陳芸把茶缸給他:“先喝湯。”
骨頭湯裡加了一點米湯,燉出來的湯顏色濃白,味道鮮美。
鄭衛華接過茶缸,問她:“你吃了嗎?”
“我回去吃。”
“一起吧。”鄭衛華拿了另外一個茶缸,把湯分出去一半:“太多了我喝不下。”
大骨頭湯的氣味很霸道,蓋子一打開整個屋子都彌漫著它的香味。
紀學文站在一旁,看自己的搭檔旁若無人地跟老婆分著午飯,感覺有點胃疼。
“那你吃飯吧,我先走了。”
眼見著老戰友眼裡是沒他這號人了,紀學文隻得自己找了個台階:“正好要吃飯了,我去找我媳婦去。”
“哦。”鄭衛華頭也不抬:“那你走吧。”
語氣沒有絲毫留念。
紀學文心裡罵了搭檔幾句,轉身出門。
他的離開並沒有引起人注意,鄭衛華和陳芸分著喝完了骨頭湯,之後鄭衛華又挑了點飯菜到飯盒蓋子上:“你吃這個。”
他把碗裡的瘦肉幾乎都給挑到了陳芸那邊,挑完把筷子給她,自己用勺子吃飯。
陳芸默默跟他一起吃晚飯,出去洗了餐具,順便接了水,準備給鄭衛華吃藥用。
鄭衛華吃完飯也沒事情做,就在床上發呆。
這樣的生活讓他很是不習慣,眉心不自覺皺起來,手指在打著石膏的腿上敲著。
陳芸看了一會,出聲問他:“要不要拿點書過來?”
鄭衛華回過神,和陳芸商量:“我出院吧。”
“不行。”陳芸一口回絕:“醫生說了最好觀察一周。”
鄭衛華歎了口氣。
“你彆急了,骨折又不是急就能急好的事情。”陳芸坐過去說:“你就好好呆著,當給自己放了一個長假。”
鄭衛華苦笑:“也隻能這樣了。”
陳芸陪他說了會話就回去了,晚上來的時候帶了兩本書還有三個孩子。
幾個孩子一看到鄭衛華都撲到床邊,七嘴八舌問著他的情況。
鄭衛華難得享受到孩子們的關心,一時還有些不習慣,適應了會才說:“我沒事。”
鄭衛華在醫院住了五天,在他的強烈要求之下陳芸隻能讓他出了院。
這幾天時間裡,陳芸充分見證了他的人緣。除了住院當天,接下來每一天都有人來找他,上至師級領導,下到普通士兵。
山體滑坡那夜的暴雨算是給今年的汛期畫上了句號,在此之後一年好幾天都是豔陽天。
四休河的水位徹底降落到警戒線一下,去抗洪的戰士也都回到部隊。
鄭衛華生病了也無法休息,一直忙著寫各種報告,讓小張幫忙遞交上去。
天晴後,小學組織老師學生清理了受災的教室,把被水淹了的桌椅拉出去曬乾,又準備複課。
在汛期之前各個年級的課程差不多都講完了,隻剩下最後一點,複習完就是期末考試。
考試一共兩天,卷子老師自己帶回去改。
陳芸和李從英一人抱著一摞試卷回家,上樓的時候碰到劉琳下來。
陳芸和她打了個招呼。
“妹子啊,下班了?”劉琳也衝她招呼,滿麵笑容:“我這正準備回家。”
陳芸往邊上讓了讓:“那你慢點走。”
對方似乎遇到了什麼好事,麵上是掩蓋不住的喜色,連腳步都比以往輕快許多:“沒事,我這也不忙。”
她路過陳芸,突然停下,扭頭對她笑著說:“過段時間請你吃飯啊。”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陳芸正想問呢,劉琳就已經走遠了。
她看了看劉琳的背影,有點弄不懂情況。
平白無故請她吃飯做什麼,難道撿錢了?
“你不知道吧,她老公要升職了。”李從英說。
家屬院不大,裡麵住著的都是一個師的軍官家屬,住個一兩個月就能把人給認全了。
李從英也認識劉琳,還知道金偉誌在找門路晉升的事。
“你從哪聽說的?”
“院子裡都傳遍了,大概就你不知道。”
陳芸之前忙著照顧鄭衛華,之後又要上課監考,確實很少去關心院子裡的消息。
“我確實不知道。”陳芸若有所思,走到三樓和李從英道彆,回到家見鄭衛華又在寫報告。
她把試卷放到一邊,坐到床上問:“聽說金偉誌要升值了?”
“對。”
“升什麼崗位啊?”
“副團長。”
“就是你們團的那個嗎?”
“對。”鄭衛華寫完一段話,放下筆轉身問:“你怎麼想?”
“他升不升職和我沒關係啊。”陳芸說:“就是劉琳今天看到我說要請客吃飯,我才問的。”
“嗯,調令應該快下來了。”鄭衛華繼續去寫他的報告。
陳芸想了一會,搬了把椅子坐過去:“那你以後和金偉誌就是上下級關係了?”
鄭衛華停下筆問:“怎麼了?”
“沒什麼。”陳芸搖搖頭,她以己度人,覺得鄭衛華現在的心情應該有些複雜。
畢竟原本一個級彆的兄弟突然成了頂頭上司,心裡應該多多少少有點挫敗感吧?
想到這,她決定不再往鄭衛華心口戳刀子,換了個話題說:“校長說下學期初中要招生了。”
“那是好事。”
有些事情不注意的時候不知道,一但注意了,就感覺全世界都在談論它。
金偉誌要升職的事情就是這樣。
陳芸聽多了彆人的八卦,還知道了不少以前不知道的。
據說本來這個位置最有可能是鄭衛華接替的,上麵幾個領導都很看好他,後來又來了個宋文斌來爭。
就在他倆打的熱火朝天的時候,金偉誌橫空出世,並且不知道怎麼的就成了最後贏家。
陳芸聽完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晚上回去看到鄭衛華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說錯了話讓他難受。
鄭衛華看到她的神色就知道陳芸是知道了什麼,無奈道:“都聽說了?”
陳芸點點頭:“你彆傷心。”
“我傷心做什麼?”鄭衛華說:“彆胡思亂想。”
陳芸觀察著他的表情,湊過去抓住他的手,小心安慰道:“沒事的,你還年輕,以後有很多機會。”
她說完話,卻見鄭衛華麵色古怪。
這是說錯什麼了嗎?
陳芸反思著剛剛的話,覺得沒問題啊。
“你怎麼了?”
鄭衛華擺擺手,說沒事,表情卻越來越怪,嘴角上揚又扯下來,要笑不笑的樣子。
不會真的受刺激了吧?
陳芸擔憂地想,鄭衛華卻徹底繃不住笑了出來,笑聲爽朗又愉悅,不像是受了打擊。
“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鄭衛華擺擺手,止住笑聲,眼裡還藏著笑意,在桌地下輕輕捏了下陳芸的手:“就是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
“哦。”陳芸鬆了口氣,怪道:“還以為你太生氣了。”
既然知道鄭衛華沒在意,她也就放心了點,算著如果金家請客的話要送什麼賀禮比較好。
“上次搬家送了十塊,這次也一樣嗎?”
“一樣吧。”
“行。”陳芸先拿出十塊錢放一邊,又在本子上記了一筆,敲了敲筆說:“你要加油把禮金賺回來呀。”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