禰衡來許縣還不到兩年,就憑借著出色的“業務能力”得罪了大半座城的人,拿下“許縣公敵”的成就。
鄭平早就做好隨處被紅名的準備,可他沒有想到,其中竟然有一個被禰衡得罪的大人物,能不計前嫌,為他仗義執言,不僅主動分擔了仇恨值,還邀請他一起喝酒。
……不,倒也未必真的“不計前嫌”。此人主動邀請他坐下喝酒,才坐下沒幾秒鐘,屁股都還沒捂熱,就來一句“我是你口中‘隻會誇誇其談的小人物’,不值一提”,怎麼看都帶著幾絲硝煙味。
要換成彆的人,這個時候估計尷尬都快溢滿屏幕了。然而鄭平非比尋常,他不但不覺得尷尬,還自來熟地給對方倒酒。
鬨事的壯漢早已灰溜溜地離開,棚內酒客陸續離去,這個位子隻剩下他們二人。
“此處無書卷,郭祭酒若有念賦的雅意,可當場默背一首,以助酒興。”
適才小小露出的鋒芒被不軟不硬地刺了回來,郭嘉非但沒有惱意,反而笑意更深:“嘉一時失言,還請莫怪。”
說完,執卮一敬。
鄭平正要給自己倒酒,卻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蓋住了杯口。
“我見禰處士麵上有傷,不宜飲酒。”這麼說著,郭嘉叫酒家給鄭平盛上一碗滿滿的熱開水,“壚內常備熱湯溫酒,彆的不說,清湯熱水總是管夠的,禰處士可儘情暢飲。”
郭嘉的話讓鄭平陷入迷之沉默。
現在他終於可以確定:郭嘉之前的那番仗義執言,絕不是不計前嫌的意思。以事實而論,郭嘉對他確實毫無敵意,甚至願意為他說句公道話,但要說什麼“有意結交”、“一見如故”,那是在想桃子吃。
估計郭嘉找他喝酒純屬一時心起,把人請進來後發現身上帶傷,就麵不改色地讓他喝水,還說什麼“管飽”……縱是玩笑話,亦藏了幾分逗弄人的心思。
當然,從根本上而言,郭嘉並未有任何壞心,甚至出發點可以說是出自人道主義的關懷。然而鄭平從不是任人逗弄的個性,他認真打量郭嘉的麵色,從白皙微醺的臉頰轉到泛著酒漬潤澤的菱唇,看了許久,直看得郭嘉後背發毛。
“……禰處士莫不是想打嘉一頓吧?”
聽聞禰衡生有狂病,時常激烈狂語不說,偶爾還會脫衣服擊鼓,敲得震天響。
雖然沒聽說過他有打人的劣行,但若是他真有狂病,突然腦子一熱,意興上頭,把他當做堂鼓打怎麼辦?
鄭平對郭嘉的“奇思妙想”一無所知,但若他能聽到郭嘉的心聲,他勢必要回上一句:朋友,你的擔心不無道理,因為禰衡他還真有狂病。
根據曆史記載,孔融非常喜愛禰衡的才華,多次向漢獻帝與曹操舉薦禰衡。曹操吃了孔融的安利,幾次想要任用禰衡,都被禰衡用“我有狂病”的理由推卻。
禰衡的狂病不止表現在他對曹操的拒絕上,還表現在他對曹操三天兩頭的辱罵上。
這讓曹操怎能不氣。
許都的眾人,包括曹操在內,都以為禰衡是借著“狂病”的理由放肆,到處胡言亂語,鬨得雞犬不寧。
隻有禰衡自己與了解他的孔融知道:禰衡他是真的有病。
所謂的“患有狂病”,其實是一句大真話。
無論是西方醫學還是中醫理論,都對狂病有著詳細的介紹。
簡單來說,狂病就是一種間歇性、多發性疾病。發作時情感、行為、思維均可能不受控製。
什麼一邊瘋狂罵人一邊摔盆掀桌子,突然脫掉衣服學大猩猩捶胸還仰天大笑,爬到屋頂上跳迪斯科……這都是常規操作,比起以上幾種,禰衡表現出的還真隻是小兒科——
他就隻是腦子一熱,不管時間地點人物劇情地罵人罵了個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