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平順利達成“三氣曹操”的成就,帶著曹操親筆撰寫的傳書,翩然離去。
曹操自恃身份,即便被鄭平氣得夠嗆,也不能出爾反爾收回寫好的傳書,隻能乾瞪著眼,瞠著鄭平逐漸遠去的背影。
等到鄭平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視野中,曹操收回目光,揉了揉脹痛的眉心,極快地壓下所有心緒,沉著臉處理案上的公文。
隨侍的仆從一個個嚇得腿軟,將頭埋得極低,對“禰衡”這種刀尖上作死還能活得穩穩當當的人表示由衷的佩服。
……
鄭平倒不是故意去氣曹操,可既然臨走前被曹操威脅了一通,以他率性而為的性子,怎麼都不可能忍氣吞聲。
什麼都可以吃,隻有虧不能吃。
他把握著反擊的度,既在虎麵上拔了一根須,又不至於讓老虎惱極發狂,藝高人膽大地走完鋼絲,拍拍袖子全身而退。
他之所以敢這麼做,除了通透人心的本事,也因為他有足夠自保的底牌。
鄭平將傳書收入衣襟內側的囊袋中,正準備離開司空府,在迎麵而來的小道上見到一個唇紅齒白,皮膚格外白皙的少年。
那個少年不過束發之齡,穿著帶花的精美衣裳,行步間透出幾分雌雄莫辯的柔美,成功地讓鄭平停住腳步。
這個少年他曾見過……怎麼就幾日不見,人就成了這樣?
鄭平回憶初見時的情景,很確定他當時見到的少年雖然同樣秀氣,但身上是很明顯的少年郎氣質,絕沒有現在這股讓人說不上來的……違和感。
又想到此人在曆史長河中留下的“女裝大佬”之名,鄭平剛升起的一絲疑惑很快便被打散。
“何大公子。”
既是迎麵碰上,鄭平沒有故作未見之態,淡淡地打了個招呼。
何晏見鄭平竟然主動與自己招呼,吃驚不小。他遲緩了半拍,朝鄭平行了個士禮:“禰處士。”
鄭平泰然受之,視線落在何晏那件印著小花的衣服上。
《晉書》上說何晏喜歡穿“婦人之服”,被傅玄毫不客氣地吐槽“此妖服也”。
鄭平對女裝大佬沒什麼特殊的偏見,隻因為何晏此人在曆史上也算是個特立獨行的奇士,不自覺地多給了幾分關注。
何晏如今倒沒有穿女子的衣服——或許有寄人籬下不敢太過出格的緣故,但這件衣服上印著的小花像是沙子中的一塊巨石,醒目得讓人無法忽略。
顯然,不知道這半個多月何大公子受了什麼刺激,竟突然改了衣品,有了後世“好婦人之服”的傾向。
行完禮的何晏注意到鄭平的目光,沒有任何的尷尬感與局促感,反而像是見到異性的孔雀,向其展示自身的優美姿態。
何晏舉手投足間透著風流之氣,脖頸如白天鵝般微微昂起。
“禰處士,我這一身是否絢美?”
鄭平:……
這話真答不出。
儘管他對女裝大佬並無偏見,但他本身並無女裝的癖好,審美無限接近鋼鐵直男。
讓他昧著良心誇獎何晏的這件小花衣,比去曹操麵前吹一千字彩虹屁還難。
在唇舌交戰上無往不利的鄭平,第一次生出拔腿就走的衝動。
好在不等他化衝動為實踐,救場的人已經上線。
“禰處士,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司空之子曹丕從另一側的棣棠園走來。因為院牆的遮擋,他沒有看見何晏,隻通過敞開的月門看見鄭平站在小道上,薄唇微抿,一動不動,以為他遇到了什麼難處,便幾個大步靠近,以儘主人之誼。
哪知他繞過月門,一眼撞見穿著花衣,微微昂頭的何晏。
曹丕:……
何晏臉上矜持的表情也微微一僵,因為曹丕的到來而迅速收回。
曹丕抖了抖嘴角:“……你這是什麼鬼衣服?”
因為受到的衝擊太大,他一時顧不上還在場的外客,一腔白話脫口而出,都忘了用文縐縐的書麵用語稍作修飾。
何晏沒有辯駁,一如初見時的那般,他在曹丕麵前總是稍顯沉默。
曹丕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些不妥,他麵不改色地切掉自己原來說的內容,重來一遭:
“成何體統,還不速去換一身。”
說話間神色穩重老成,隱有兄長訓誡幼弟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