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司馬懿本欲裝病躲避曹操的辟召,哪知天降馬頭,撞上曹丕驚馬一事,這病自然無法再裝不下去。
被客氣“請”到曹操府後,司馬懿權衡利弊,為了性命著想,便用“病愈”為由,應了曹操的征辟。
怎料新官位還沒坐熱,司馬懿應邀參加了這場賞花宴……遇上了兩個不講理的醉鬼。
遁走不成,被逼著硬扛精神傷害的司馬懿麵帶微笑,笑裡帶刀,刀中帶著殺氣。
在看到鄭平走過來時,這分殺機沒有絲毫減弱,全無掩飾之意。
“禰令史,貴府劍士醉得厲害,你是否要把人打暈了帶走?”
不太美妙的措辭,加上司馬懿殺氣騰騰的眼神,仿佛在說:你不打就我打,打暈了扔你肩上,你隻負責扛走就是。
鄭平沒理會他。曹操在這次宴會上準備的宮酒烈度不強,後勁卻比其他的酒重,易讓人在不知不覺間多飲,不慎飲醉。
這具身體的酒量不太行,鄭平雖然沒有飲醉,卻也覺得太陽穴一抽一跳,格外不適,接受到司馬懿惡念翻滾的目光,他垂袖止步,平靜道:“君之雙目,甚吵。”
司馬懿不怒反笑:“遠不及君。”
兩人對視而立,不再言語。
他們二人雖氣場不投,但對於對方是個怎樣的人,彼此早有分辨。司馬懿不會質疑初見時鄭平的裝模作樣,鄭平也不會多問司馬懿選擇性發作的病史。他們不約而同地達成一個共識:抬頭不見低頭見,裝作陌生人麵對麵。
司馬懿知道鄭平絕非傳聞中那般狂傲自大,也沒有他表現的那樣簡單。如果可能,他不想在沒有好處的前提下平白無故地招惹這個人。
因此,在用眼神對殺了片刻後,司馬懿已恢複往日的溫文。
“君請自便。”司馬懿目光清冷地看了鄭平一眼,轉身便走。
但他沒有走成,被他甩開的李進見他要跑,下意識地一抓,正巧抓在他束腰的博帶上,險些把他的腰帶扯落。
司馬懿的表情如何姑且不提,隻見旁邊安靜侯立,雙目已徹底泛醉的郭嘉遲鈍地轉過頭,見到李進的動作,有樣學樣地伸手,抓住離他最近的那一人的腰束……
……
第二日,郭嘉酒醒,發現自己記憶斷了層。不待他嘗試追溯,對他分外了解的曹操已寄給他一冊“詩集”,供他欣賞。
郭嘉見到那幾首詼諧的“詩”,先是可勁一樂,旋即,心情劃出一道拋物線,敏銳地意識到不對。
曹操怎麼突然在會後寄這麼一件東西給自己?就算是會中誕生了這幾首“富有童趣”的本初詩,曹操想與他分享,也不至於在他還沒醒的時候就火急火燎地送過來……
郭嘉已經隱約猜到了真相,卻不敢第一時間做出肯定,再次重讀這幾首“詩作”。
他實在想不到,除了鄭平,還有誰敢拿曹操、二荀開涮。
……除了喝高了肥了膽的某人。
至於是誰,曹操送來的這卷書已替他指明了方向。
郭嘉第三次那本俏皮的“詩集”,開始考慮自己是否需要提前買一副棺槨。
唯一令郭嘉覺得安慰的是,這冊“詩集”中並沒有鄭平,他覺得自己或許還能多活幾天,喝完窖中儲存的美酒。
剛這麼想著,翻到書冊底部的時候,一張白帛掉了出來。
郭嘉直覺這張白帛有異,卻還是在殺死貓的好奇心的驅動下,從地上撿起白帛,打開一看——
然後麵無表情地折起白帛。
完了,連買棺槨的時間都沒有了。
郭嘉幽幽地想著,滿腦子都是被他合上白帛上的那副畫。
畫得格外生動,畫得格外幸災樂禍。
想到那白帛上的解說,郭嘉深刻懷疑自己是怎麼活著回來的。
喝醉酒也好,造詩得罪人也好,這都是小事。可他扯誰的褲腰帶不好,為什麼要扯
最不能得罪的那個。
他寧願回頭重扯一次,去和曹操的腰封死磕。
好在宴會過後,曹操要派兵出征對付袁紹,這讓郭嘉產生些許慶幸。
隻要出征就見不到某人了——這麼想的郭嘉,這份自欺欺人的慶幸,在決定出軍抗擊袁軍、選擇紮營安排時,被無情地擊了個粉碎。
曹軍所攜的營帳略小於尋常製式,按二人一頂分配。隨軍謀士亦是兩人共住,通常為軍中仆射隨機安排,問過雙方,確認無異議後即可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