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玨明知故問:“不想和我出來?”
夙寒聲還沒學會說謊,直接點頭:“嗯。”
崇玨強忍笑意:“那為何又願意了?”
“爹讓來的。”夙寒聲委屈極了,“我聽爹的話。”
崇玨:“討厭我嗎?”
夙寒聲愣了下,茫然抬頭看他,好一會才道:“不,沒有。”
崇玨笑了起來,聲音越發溫和:“那為何和我出來會這般不高興?”
夙寒聲:“啊?”
夙寒聲自從失憶後,無論何事全都是跟著本能來,哪裡思考過這個問題,崇玨這短短一句話差點把他問懵了,眉頭緊皺險些成一個黑豆,拚命思考自己為什麼會不高興。
叔父給自己糖人吃,還帶他出來玩,為什麼自己這麼不情願?
他想不通。
崇玨見好就收,溫柔笑著道:“今日想玩什麼嗎?”
夙寒聲被喚回注意力,猶豫地四處看了看,搖了搖頭:“不喜歡人多。”
崇玨一怔。
夙寒聲竟然不喜歡熱鬨?
不過想想也是,夙寒聲之所以愛湊熱鬨是因為自小到大一直在寒茫苑待著,沒多少人陪他玩,長大後好不容易能出去,自然次次都往人堆裡紮。
但如今的夙蕭蕭從意識渾沌無知開始時一直有人在他身邊,父親、師兄、尊長,還有應煦宗其他弟子,都恨不得把天上星星再給他玩,他不缺愛,自然也不會貪戀人群的熱鬨。
崇玨的心瞬間軟了下來:“那你想去哪裡,我帶你去?”
夙寒聲本想說直接回家,但想了想,試探著道:“我……想去看雪。”
崇玨微一挑眉:“雪?”
“嗯。”夙寒聲眼睛亮起來,“可以嗎?”
崇玨雖然不懂他為何想去看雪,但還是點頭應下,朝著夙寒聲一抬手:“我帶你去。”
夙寒聲還沒和陌生叔父這麼親近過,莫名扭捏了兩下,才小心翼翼將手探過去。
崇玨攤開掌心時,氣度始終是溫和內斂的,瞧著沒有半分壓迫感,夙寒聲如今的所有反應皆來自動物似的本能,意識判斷此人沒什麼危害,警惕的身體也逐漸放鬆下來。
可在手剛搭在男人寬厚的手掌時,崇玨眸瞳微微一動,一直虛虛攤開掌心的五指猛地一收攏,瞬間鉗住夙寒聲的爪子。
渾身溫和的氣勢也陡然變得滿是侵略感。
夙寒聲嚇了一跳,本能想要逃跑。
崇玨力道用得極大,一把拽住少年的手微微一施力。
單薄的軀殼猛地一個趔趄,猛地撞入男人懷中。
菩提花香籠罩全身,明明是那樣溫和清冽的氣息,在夙寒聲看來卻危險得直接往自己骨子裡鑽。
夙寒聲被徹底嚇住了,腦海刹那間空白一片。
他身體緊繃,感覺到這古怪的男人將他擁入懷中,溫熱的手輕輕順著他的後背往下撫,最後停在自己的後腰處……
“要被吃了。”夙寒聲驚恐得一動都不敢動,“他要吃我!”
本能將這股壓迫感理解為被獵人逮住的恐懼感,夙寒聲差點哭出來。
就在這時,那隻手將他一攏,接著腳下好似直接飄了起來。
天旋地轉間,伴隨著一股奇特的清冽氣息,一股寒意倏地襲來。
崇玨將夙寒聲放開,帶著笑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到了。”
夙寒聲眼睛都不敢睜,膽戰心驚地心想:什麼到了?鬼門關嗎?爹救我!
崇玨感覺到少年緊繃的身體,體貼地將他放開,往後退了幾步,溫和道:“彆怕。”
夙寒聲耳尖一動。
這句“彆怕”隱約覺得熟悉極了,好像有人經常在自己耳畔溫柔地說過無數遍一般。
沒察覺被開膛破肚的疼痛,夙寒聲試探著睜開一隻眼睛,入目便是白茫茫一片。
須彌山巔,漫天大雪。
崇玨站在雪中,垂著眼看他,眸中全是夙寒聲看不懂的情緒。
夙寒聲反應半晌才意識到這人並不是要吃自己,而是帶自己來看雪,他安定心緒後,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羞赧地看了崇玨一眼。
崇玨還在笑,似乎沒察覺到他之前的警惕和畏懼。
夙寒聲悄悄鬆了口氣,很快就沒心沒肺看起雪來。
崇玨見他還不懂用靈力抵禦寒冷,抬手召出一件鬥篷披在少年單薄肩上,又恢複了尋常的內斂溫和,瞧著像是個溫潤如玉的正人君子。
夙寒聲終於卸下心防,高高興興玩起雪來。
崇玨瞧著鎮定,但心中卻也悄無聲息鬆了口氣。
看來討人歡心的確是件力氣活。
也不知之前自己總是拒絕,夙寒聲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這樣一想,崇玨心中越發酸澀。
夙寒聲玩得高興極了,直到日落西沉才意猶未儘地牽著崇玨的手回應煦宗。
崇玨很懂得適可而止,也很會撒網,博得夙寒聲歡喜後沒有得寸進尺,而是話中有話道:“往後你爹不願意帶你去的地方,告訴我便好,無論哪裡我都陪你去。”
夙寒聲沒聽出來“叔父”在點他爹呢,高高興興地點頭:“多謝叔父!”
崇玨滿意了,笑著看他回寒茫苑。
夙寒聲樂顛顛走了幾步,突然像是想起什麼,轉身認真道:“叔父,我日後定會像孝敬爹一樣孝敬您的!”
崇玨:“…………”
崇玨的笑容瞬間被這個“孝敬”給打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