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1 / 2)

求生倒計時 木兮娘 11564 字 7個月前

淮南揚州安陽縣縣衙。

縣令呂良仕滿頭大汗地摘下官帽,六神無主地說:“怎麼辦?怎麼辦!王國誌的案子不是早完結了嗎?為什麼突然冒出個鄧汶安?這都上了刑場怎麼就還能把案子打回來?還派了撫諭使——撫諭使啊!”

呂良仕雙腿一軟,癱坐在凳子上,滿臉呆滯:“要是查出個三五六來,丟官事小,就怕腦袋保不住。”

師爺來回踱步,絞儘腦汁地思索對策:“鄧汶安的案子其實很好解決。”

呂良仕跟抓住救命稻草似地問:“怎麼解決?王國誌的府宅還在江陽縣裡,他的左鄰右舍都認識,鄧汶安也還有一個老父在江都縣,到時把人找齊,當麵對證,案子一目了然,還能怎麼狡辯?”

師爺:“那些人能作證鄧汶安的身份,可是能保證鄧汶安沒有參與搶劫殺人嗎?能肯定鄧汶安不是王國誌的同夥?”

呂良仕腦子轉得快,“你是說——”

師爺:“一口咬死鄧汶安是王國誌的同夥,按律當斬,大人您不僅無過,還應嘉獎!”

呂良仕拊掌:“好!好!就這麼說。”起身哈哈大笑,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妙計,不僅叉腰搖晃腦袋說道:“真是雨過天晴,柳暗花明,峰回路轉啊!”

“大人,您彆高興太早。”師爺在後頭勸說:“一樁冤案哪裡值得陛下親派欽差來查?怕是借鄧汶安一案來查淮南賑災的官員有沒有偷工減料,中飽私囊!我聽說之前京東京西兩省大水,每次賑災都會派欽差微服私訪,暗中調查有沒有人私吞賑災銀兩,估計這次的欽差也是一樣的性質。”

“微服私訪?”呂良仕皺起五官:“跟老爺我玩這套,我還真得跪。撥下來的賑災款七十萬看來不能吞太多,拿出二十五萬……算了算了,再多五萬,拿去賑濟災民。”

“大人心懷慈悲,我這就回去撥算盤。”

“欸等等,先把那群災民安置在縣外的斷頭崗,彆讓他們進來,一進來就哄鬨搶劫糧食,到時一抓抓進大牢裡又得哭天搶地喊冤枉。這幾天先用點陳米、米糠應付,反正是群災民,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等確認欽差到來的消息,再換成正常的米粥。”呂良仕掰著手指頭碎碎念:“都是群隻進不出的貔貅,得花掉老爺我多少銀子啊。”

***

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楊洲。

揚州繁華富庶,酒樓瓦肆十步一間,鶯歌燕舞不休,形容毫不誇張。沒來揚州的人做夢都想來感受‘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繁榮昌盛,來了揚州的人就沒想再離開。

不僅是百姓向往蘇杭,京官、地方官更向往這個聚寶盆,官場間還流傳一則逸聞,說是某個清官到了揚州後,往小秦淮河裡撒金沙、倒金葉子,水裡金燦燦倒映著漫天火光尤其好看。

逸聞不知真假,但可見揚州在人們心裡的地位,直接和金銀掛鉤。

可惜趙白魚此次下淮南,不是到最繁華的揚州,而是去揚州府下轄縣江陽,也不順路,沒法親眼瞧瞧詩文裡令人魂牽夢縈的水鄉。

離開京都府時走官道,一進淮南便立即走水路,船隻順水漂流,晃晃悠悠走了大半個月,起初還很興奮的硯冰這會兒蔫頭耷腦地靠坐在船頭,一臉菜色。

“五郎,還有多久路程?”

“能看到碼頭了。”趙白魚撥弄左手腕的串珠,看向茫茫河麵,遠處有一塊水則碑,‘平’字上橫若隱若現,說明水位到了警戒線,不過對比前段時間的水泱澤國,洪水已然退了不少。“進船艙換身衣服。”

硯冰:“為什麼換衣服?”

趙白魚:“聽過微服私訪嗎?”

硯冰眼睛一亮:“戲文經常唱!”他趕緊換了身滿是補丁的衣服,走出來見穿上短打褪色布衣的趙白魚。“五郎,您瞧著像進京考試不幸落難的書生。”

“你想說細皮嫩肉是吧?”趙白魚摘下綁頭發的布巾,胡亂紮發,抓了幾把頭皮說道:“我們穿得太整潔,沒有滿身風塵、麵黃肌瘦的樣子,不像難民。”

硯冰照做,聞言好奇:“為什麼要裝難民?”

趙白魚:“先去安置災民區的地方看看。”

硯冰接過趙白魚不知何時準備的鍋灰往臉上撲:“可我們不是來查鄧汶安的案子的嗎?”

趙白魚:“我估計現在城門口有不少人盤查過往行人,想提前找出欽差。”撩開簾子,他示意硯冰看前麵:“連碼頭都有幾個衙役在盤查,等會你彆說話,他們會懷疑京都府口音的人。”

硯冰著急:“我、我,我裝成這樣能騙過他們嗎?會不會不像難民?”

趙白魚:“你是我弟弟,叫趙小為,我叫趙大為,家有薄產,因洪患突發,田被水淹了才逃難至此地。”

硯冰連連點頭。

這會兒船靠岸,外麵就有官差大聲嚷嚷裡麵的人迅速出來,搭同一條船的人還有三四十人,全部落地被一一盤查。輪到趙白魚和硯冰兩人時,眼神毒辣的官差將兩人單提出來,警惕地問哪兒來的。

趙白魚低著頭說是徐州來的,家裡田地被淹,和父母仆從分散,隻能帶著不會說話的弟弟逃難到江陽縣。

官差聽他口音確實不像京都府來的,恰好旁邊也有從徐州逃難而來的人開腔,口音跟趙白魚相像,他便信了七.八分。

圍繞著兩人打轉,裡外上下看個遍,雖然細皮嫩肉但眼神惶惶、臉色蒼白,宛如驚弓之鳥,確實像個落難的公子哥兒。

旁邊有衙役來說:“彆耽誤時間,我敢擔保他們倆絕對不是欽差!若說是欽差微服私訪,也不該裝扮成難民。那些欽差不是一二品大員,就是皇親貴胄,自詡聖人門生、天子近臣,哪會乾這等有辱官體的事?放心吧,我就沒見過有欽差裝乞丐、裝難民的,那可是代天巡狩,代表聖上和朝廷的臉麵。”

說得也是,讀書人心高氣傲,更彆提是當了大官的讀書人,身驕肉貴一二十年,叫他們脫下綾羅綢緞穿布衣可不是侮辱?

再說了,欽差不得有人保護?

這兩人一個啞巴,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要真是欽差,現在就能趁亂弄死他們。

揮揮手,官差驅趕:“快走快走!”

走出老遠一段距離,硯冰才說:“他們是不是做賊心虛?”

趙白魚:“一目了然。”

硯冰忽地想起件事:“鄧汶安會不會被滅口?”

“風口浪尖上誰敢滅口?光百姓輿論就壓不住,何況鄧汶安被押在揚州府大牢裡,江陽縣縣令的手伸不了那麼長。至於揚州府知府……不到狗急跳牆的時候,不會自毀長城。”趙白魚若有所思:“按魏伯和崔副官的腳程,當下也該到江陽縣了。”

“找他們會合?”

趙白魚沒說話,找碼頭魚販打聽災民安置所在哪兒,魚販回答:“城外斷頭崗。”

“按律不該開放城門讓難民進來?”

“嗐!天高皇帝遠,縣老爺的話就是律法!”魚販見趙白魚還算斯文,便好心同他說話:“我看你說話斯文,應該也是殷實人家,識得幾個字,勸你在城裡隨便找份工,彆去災民區。”

左右看看,魚販壓低聲音:“我有個叔父在災民區煮米粥的,不說米粥是放了三四年的發潮陳米,還有給災民吃豬才吃的米糠,就說那兒……有人病倒了!”

趙白魚心一擰,臉色劇變:“是水土不服還是尋常熱病?”

魚販搖頭:“看不出來,這幾日陸陸續續病倒好幾人,聽說還有死了的。要是水土不服,早兩個月就該表現出來了。”

趙白魚:“叫大夫看過嗎?”

魚販露出奇怪的笑:“大夫?水患當前,誰還管逃難的災民?請大夫不要錢?吃的藥材不花錢?咱們這位縣太爺哪舍得剜掉心頭肉!”

趙白魚:“可朝廷派了太醫,還押送藥材,難道都沒送到?”

魚販:“朝廷?要稅要糧的時候就是愛民如子的朝廷,真到災難臨頭了,沒有一個出來做主,要不是這幫貪官汙吏貪墨治河的銀子,河堤會垮?”

旁邊一個同行嗬斥:“瞎說什麼?你不要命了!”

魚販頓時噤聲。

趙白魚攔下匆匆離開的魚販,連聲追問貪墨治河銀子的事是怎麼回事,魚販耐不住隻好偷偷告訴他監察禦史查出治河銀子貪墨卻被滅口一事,早就傳遍淮南。

“誰傳的?”

連元狩帝都不知道章從潞查出治河銀子被貪墨一事,怎麼淮南就傳遍了?

“我不知道,反正大家就是這麼說的。要我看啊,官就沒一個好東西……算了算了,不說了。”

硯冰相當警惕地攔住趙白魚:“不行!您絕對不能去災民安置所!說不準就是疫病,洪澇災害最容易出現疫病,眼下這兒沒大夫、沒太醫,您本來就舟車勞頓,身體不見得有多健壯,要是感染了怎麼辦?我怎麼跟臨安郡王交代?您想去可以,先找魏伯和崔副官,還有得寫信告知小郡王,他同意了才行。”

霍驚堂沒跟他一塊兒來江陽縣,一開始用開玩笑的口吻說他不想跑來受苦,後來是趙白魚一言不發跟在他身邊,他熬不住了才鬆口另有要職在身。

趙白魚眨眼:“我不知道霍驚堂在哪兒,怎麼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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