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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是她和陳大哥都活著,壞消息是她疼得渾身上下無處不被牽著痛,手臂疼得動手指的力氣都無,更沒力氣講話,腦袋也痛得有些迷糊。

相比之下,傍晚時脖梗上的疼痛簡直不值一提。可這麼痛,陳大哥都沒有藥麼。晏瀠瀠疼得眼淚直淌,痛苦熬捱連哼唧都沒勁。

翻過山頭進入平原,很快馬車來到湖邊。鬼煞停下車,拎著風燈抱起晏瀠瀠。懷中人柔弱無骨,身體輕盈,他卻肌肉僵直,似負重輜。

湖水邊,他放下風燈,將少女平放在沙地,給她處理傷口。衣服上血跡多了些,看來傷口有些深,他要褪去她的衣裳,手觸碰少女脖梗邊衣領時,晏瀠瀠低而短促地歎了聲。

鬼煞的手跟著抖了起來。

他縮回手,背對著少女默默靜立片刻,猛地轉過身來三二下拉開少女衣領,雪白肩頭在月光下如玉般剔透,鬼煞繼續鬆開齊胸襦裙上的係帶,將襦裙往下拉扯,露出肩上完整傷口,凝脂般肌膚襯得血紅傷口觸目驚心,鬼煞在傷口上澆水衝洗。

刹時晏瀠瀠疼得大聲哭喊,渾身抖個不停。她剛嚎哭了沒兩嗓子,鬼煞就點了她的睡穴。

鬼煞麻利繼續,湖水衝洗傷口,又用酒水反複衝洗多次,掏出自己百寶囊,找到藥膏細心塗好,用繃帶纏緊傷口,再胡亂扯好衣裳。

最後為她擦臉,露出她本來麵目。睫羽如黑翎,隨著呼吸微微顫動,唇似紅櫻,紅潤欲滴,鬼煞呆呆看了會,把她又抱回車廂。

離開時鬼煞想了想,解開睡穴,又點亮了風燈。有任何事,她一呼喊他就能聽見。

他要去湖水裡泡一泡。今天他做了太多事,尤其是夜晚,天氣燥熱,難以忍受。

晏瀠瀠沒多久就醒了,很快她意識到肩頭傷口疼痛緩解。她奇怪地看看肩膀,驚得立刻坐了起來。

肩頭衣襟敞開,傷口用繃帶纏住,衣裳狼狽不堪,除了他,還能有誰。她臉火辣辣地燙,心中氣憤,苦惱,感激,鬱結,害羞等各種情緒交織,情緒零碎,說不出道不明。

她瞅了眼車外,車廂上風燈未亮,似乎沒有人影,立刻又起了擔心,掀開車簾張望。

靜靜湖麵在她眼前,湖水平靜如鏡,一輪明月高懸其上,與水中明月相映成趣。

不過還是沒有陳大哥人影。

晏瀠瀠突然緊張起來,她想起她的保證,想起剛剛她疼得又哭又叫,像個瘋婆子,陳大哥嫌惡不耐的臉,後麵她就不省人事。

他是丟下了她,獨自走了麼。

如此可怕念頭一旦滋生,各種佐證其真的蛛絲馬跡回想起來越來越多,晏瀠瀠害怕,想哭又不敢哭。

山林裡橫七豎八的屍體,必然是他的傑作,如此身手了得又毒辣無情,隻把她丟在路上,對她算得上相當的仁慈。

她拎著風燈下了車。

目之所及,黃泥路沒入黑暗,路兩邊是齊腰高的荊棘荒草,一邊暗黑似看不見儘頭,一邊連接湖邊沙地,月光下沙地呈白色,延綿進鏡麵般湖水,天上月,湖中影,湖水帶著月的幽韻格外靜謐。

他在哪兒呢?她該去哪兒呢?

她想哭,又害怕他就在附近,聽到她哭聲不喜。她想喊,四周空無一人,濃稠黑暗中仿佛潛伏著未知的妖怪,隻要她一開口便要撲出來扼住她的咽喉。晏瀠瀠捂住嘴,四處觀望不見個人影,默默哭了會,不敢往黑暗處走,決定去有著月色柔光的湖邊看看。

她拎著風燈,小心撥開荊棘叢中刺人蒿草,艱難前進。然而一枝特彆高的蒿草驀地出現,恰好觸碰她肩頭傷口,晏瀠瀠疼得哆嗦,腳步不穩,撲通摔倒在地,風燈也摔碎了。

一切陷入黑暗。

少女坐在荊棘地裡低低地哭,雙手劃破正在流血,衣裙不知勾住哪裡扯不動,肩部傷口又痛了起來。

湖中一陣水聲。晏瀠瀠嚇了一跳,忘記了哭泣,順著聲音看過去。

銀色月光下,湖邊水麵起了漣漪,一個赤身男子從水中迅疾鑽出,似水中妖魅降臨人間。

晏瀠瀠倏地麵紅耳赤,卻未扭頭避開,目光如遇吸鐵石般深深吸引。

一個極美少年,豐神俊朗。

五官刀刻般輪廓分明,烏黑濃眉叛逆般飛向鬢角,眼部深邃,眼睛大而狹長,鼻梁高挺,唇如花瓣細膩紅潤,烏發垂腰,身體線條流暢,猿臂蜂腰,雙腿修長,胴.體在月光下散發著柔和光芒。

少年在湖邊隨手抓件衣裳,邊跑邊隨意裹住下身,向著少女方向飛奔而來,身形蹁躚不羈,神態英武又冷冽。

晏瀠瀠坐在荊棘叢裡,花容失色。

那件衣裳似乎是陳大哥的。

她想躲進車廂,卻沒力氣爬起來,即便起身衣裙勾住了一時間也走不開。

眨眼間少年就離少女丈許,晏瀠瀠嚇得不自覺俯身低頭,心跳如雷,手腳冰涼。

有那麼一瞬,晏瀠瀠呼吸停滯。

荊棘叢裡蟲鳴聲聲,卻再沒有少年腳步聲。

晏瀠瀠深埋的頭慢慢抬起,眼眸向上,正好對上少年目光,他立在丈許處並未走近。

月光下少年烏發滴水,皮膚水潤,眼睛濕漉漉,眼眸如黑曜石閃著熠熠光彩,他看著她,眉目卻疏冷。

他臉如謫仙,身似妖魅,晏瀠瀠滿臉通紅,心中實是害怕得如墜冰窟。

她是不是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