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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未發一語,轉身走開。

他在湖中鳧水,不過須臾,忽見車廂處陷入黑暗,燥熱身體驚出一身冷汗,飛速從水中爬起奔回,卻見少女身坐荊棘叢裡滿臉羞紅一聲不吭望著他。意識到自己慌亂中露餡,他回到湖邊整理好衣裳,安定下心神,又慢慢踱回來。

少女在荊棘叢裡扭來扭去。

鬼煞憋不住問:“你在做什麼?”

“衣裳纏住了”,少女看到鬼煞衣裳完整,稍稍安心,再看他仍是美少年麵容,連忙扭頭不敢再看。

鬼煞走近她,隨意扯了一把她的裙裾:“好了”。

少女羞窘又膽戰心驚,惶惶不安地跟著鬼煞走回馬車。

“風燈怎麼熄了?”“剛剛碎在草叢裡”。

“你不疼了?跑出來做什麼?”

晏瀠瀠不敢說是出來找他,擔心如實回答會讓他想起她再不哭泣的保證。他好像沒有丟下她的意思,但現在她看到他真容,擔心卻升了級,他會不會殺她。

“我疼得睡不著,出來透透氣”。

鬼煞看了她一眼,他的藥膏不說藥到病除,對付這點皮肉傷,疼痛應該能緩解不少,大概她嬌弱皮嫩,這點傷都能昏過去。

“皮肉傷,幾天就好”。

取下車廂外風燈點亮,鬼煞站在車邊將燈遞進車內:“放好,彆滅”。晏瀠瀠伸手接過,鬼煞見她手抖,瞥見她手上鮮紅血痕。

“手怎麼了?”“剛才摔跤了”。

晏瀠瀠不是個能忍痛的人,若在家中,這手上傷口早就讓她哇哇哭,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已瞧見眼前人的真容,再火上澆油般哭泣,可能活不過今晚。

她伸手到風燈前。

風燈下手掌上烏眉皂眼,黑紅血痕混雜著細小木枝和泥屑,晏瀠瀠吃了一驚,委屈得眼眶瞬時紅了。

“茶壺遞我”。

鬼煞坐在車廂門口,提起茶壺,用水仔細衝洗晏瀠瀠手掌。

少女疼得手直抖,卻是咬著唇堅持,眼睛緊緊閉上噙住眼淚。

手掌被擦乾,他捏住了她的手指頭:“坐下”。

晏瀠瀠睜眼,鬼煞專注看著她的手,正用不知哪裡變出的小鑷子夾出陷入手掌肉中微小木枝。晏瀠瀠坐在車廂地毯上,兩人一個車廂外一個車廂內,手掌變成連接他倆的橋梁。

晏瀠瀠用空著的手將風燈拿得近些。

黃色柔光映照鬼煞的臉如神仙下凡,他微微抿唇,目不轉睛。晏瀠瀠偷看了幾眼,頓覺心跳加快,不得不轉移目光,盯著地毯上的花紋,心中暗想,這張臉不屬於凡間,看到的人都得死?

不是她主動要看呀!

今夜那些血腥濃重的屍體畫麵在她腦海裡浮現,晏瀠瀠咬了咬牙,盯著地毯,抖著聲音問:“陳大哥,我知道你的樣子,你,你會不會殺我?”

“爛在肚子裡,就不殺你”,鬼煞語氣平淡。

見過他模樣的人都喜歡看他,但都看不長久,他不想少女這麼快走上舊路。

“不會的,不會的,我絕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半個字”,晏瀠瀠沒想到這個心中沉重負擔如此輕飄飄就解決了,她想他更相信她些,鄭重承諾道:“我保證我不會……”

想起她傍晚的保證已經稀碎,晏瀠瀠說不下去,出了會神咬牙繼續道:“我發誓,我要說出去,全家死光,耶娘和哥哥全家都死光”。她想了想這個可怕的後果,心中驀地一陣刺痛,淚盈於睫。家人設法讓她逃走,為的她後半生安然無恙,她願意孤身逃命,也為的是家人平安的一絲希望。

鬼煞神色微動,他低眉看去,少女側身垂首看不見表情,露出的半邊臉頰粉白似春日桃花,招人愛戀。

“嗯”,鬼煞回應了一聲:“換隻手”。

如此這樣輕易放過自己?連句狠話都沒有?晏瀠瀠內心仍有些不敢相信。她換了隻手伸給鬼煞,看著自己被挑乾淨塗藥包紮好的手掌,輕輕道:“謝謝你啊,陳大哥,你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