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7(2 / 2)

真誠以待,就為變成人人可宰的羔羊?他寧願現在,是他,扼住他人的脖梗。

晏瀠瀠木棍扒拉著泥土,還在絮絮叨叨:“可以去鏢局,你本領這麼高,肯定很賺錢,可以開個藥鋪,你的藥再貴都一定會有人搶著買,再不濟,你願意的話,還可以做富貴人家的上門女婿,什麼都不用做,你長這樣——”

她想著他的模樣,不禁目光瞟了過去,他正凝視著她,眼眸似最深的湖水,靜謐溫柔神秘,似乎還帶著點笑意,似對她哂笑,又似讚許,她從未見他如此眼神,不明白他想什麼,視線趕緊看向木棍,最後一句話快呢喃到自己肚子裡,“許多貴女都會喜歡你的”。

“去睡吧”,鬼煞的語氣很柔和。她真操心,他竟然可以有這麼多選擇。

“我以後再遇見你現在這樣,裝不認識你,不和你說話嗎?還是可以像朋友一樣打招呼?”她用木棍使勁戳土,似乎不甘心的模樣。

好人,可愛,朋友,這兩天這個女孩兒說出的詞都是鬼煞從未想過的。他仔細回想,他有朋友麼,流影盟裡偶而說上幾句話,協調下不同買賣的同行,算是朋友麼。他,會是她的朋友麼?這趟買賣完成,他還會在哪裡遇見她這個朋友,夢裡吧。

鬼煞想想這種可能,心中一陣酸澀苦意,口中卻溫聲道:“你可以和我說話,你可以和我打招呼,你可以喚我”,他頓了頓,繼續道:“朗鬱,那時,我是個讀書人”。

朗鬱?這是他的真名?晏瀠瀠萬萬沒想到這樣知曉鬼煞的名諱。

“那,朗大哥——”,此時她不知如何稱呼他合適,轉過頭看向他,手中木棍隨意畫著。

“朗鬱,是讀書人的名字,現在,我是陳大哥”,朗鬱糾正,眼神似春水明淨。

“哦”,晏瀠瀠望著朗鬱的麵龐,此刻,在她心中,他再無以前那麼可怕,江湖中人大概都有不堪往事,難言之隱,困囿難脫,他甚至還想做個讀書人。她心中莫名生出幾分同情,心疼之意。

“去睡吧”,朗鬱重複了一遍。

晏瀠瀠扔掉木棍,聽話地正要起身,突然發現麵前泥地上無意中畫出個朗字,她心中頓如擂鼓,似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隱晦之事,一躍而起,狀若無意地用腳踩劃掉地上痕跡。

朗鬱望著她的背影,目光幽沉。

晏瀠瀠爬上馬車,回想剛剛朗鬱的話語,心思有些紛亂,她在風燈前坐了一會兒,正要散了發髻,車帷突然被朗鬱撩起,晏瀠瀠訝道:“陳大哥,怎麼了?”

“肩傷換藥”,朗鬱立在車廂門口。

突然她就麵紅耳赤了起來,想想昨夜衣裳狼狽的模樣,晏瀠瀠脫口而出:“我自己可以”。

朗鬱伸手遞給她一個黃色瓷瓶,大小和昨日解毒的白瓷瓶一模一樣,看著她認真叮囑了句:“隻用一點點即可”。

車帷又落了下來,車廂裡隻有風燈的柔黃光亮。

肩頭傷口已不怎麼疼痛,她都忘了這事,想來都是朗鬱的奇藥功效。晏瀠瀠坐在風燈邊,解開衣襟,露出肩膀上的繃紗,又鬆開襦裙係帶,小心解下了纏緊的繃紗。

刀傷完全露了出來,在晏瀠瀠看來,十分駭然,傷口拇指長度,仍然滲著絲絲血跡和黃色粘液,她小心抹上藥膏,又將繃紗纏上。

可她纏不緊!無論她如何細心,費儘力氣,繃紗在她打上結後仍然能夠在肩上滑動,露出傷口黃黃的藥膏。

晏瀠瀠試了多次,汗流浹背。傷口塗好的藥膏糊在繃紗上,又因為繃紗的移動,糊得肩膀上到處都是。風燈邊,她無力地垂下頭,絞著雙手歇息一陣。

她恨自己沒用,很有些佩服朗鬱,他是如何包紮得隨便她怎麼活動,一點兒不挪動,也沒有任何感覺的。可現在他應該睡著了,她也不好意思主動開口。

悶坐了一會,她拉開車帷的一角,望向朗鬱的方向。黑暗中,他平躺著紋絲不動,睡得很沉。晏瀠瀠呆望了片刻,肩膀涼颼颼的,失落地放下車帷,又悶坐回風燈前。

朗鬱將車廂裡的一切儘收眼底。風燈的亮光在黑暗中格外顯眼,少女一舉一動的剪影都映在車帷上。

看著少女在風燈前的各種忙亂影像,良久,朗鬱開口:“要幫忙嗎?”

晏瀠瀠一怔,他沒睡著?

她唉了一聲,在車廂裡低垂著頭羞赧道:“陳大哥,我包紮不好”。

朗鬱起身,走到車廂門口,聲音平靜:“我幫你”。

晏瀠瀠猶豫了一瞬,還是穿過車帷鑽出車廂,坐在了車廂口,紅著臉道:“謝謝你,陳大哥”。

她雙肩裸露,襦裙拉得極低,如雪胸脯在暗夜中極其刺目,傷口上掛著繃紗。

朗鬱沒有應聲,拉住繃紗,眼睛注視著她的肩頭,眨眼間就纏緊了傷口,晏瀠瀠幾乎沒有感覺到他手指的觸碰,就聽到他說:“好了,藥瓶給我”,他向晏瀠瀠點點頭,拿回她遞還的瓷瓶,轉身離開。

晏瀠瀠躺回車榻上,臉上紅熱未褪,心臟也仍然砰砰急跳。

大齊國本就民風開放,晏瀠瀠想,她應該早點喚陳大哥幫忙吧,須臾的事情她折騰了似乎有大半宿,以後不能再做這樣的蠢事,而且,陳大哥似乎真是個好人,隻是殺手這樣的職業讓他變得古怪,他這麼年輕這麼貌美,不知是否有機會重頭再來。晏瀠瀠為朗鬱可惜了一番,思緒天馬行空,不知不覺睡著。

地上朗鬱側躺著,睜著大大眼睛看著眼前的油紙袋,剛剛一幕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風燈下,她眉眼嬌羞,雙頰緋紅,柔順地坐在他麵前,自願地讓他觸碰,肩膀雪白帶著柔光,瑩玉胸脯激烈起伏,每一寸肌膚都比昨夜更清楚更耀眼更灼熱,更讓他心旌搖動。

這第二個夜晚,他仍然睡不著,他躺直身體,手中撕著鹵肉送入口中,望著眼前明月。

為何明知這眼前月隻是錯覺,卻仍然想去觸碰,知道是幻夢也還是想夢一場呢。

她太過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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