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2 / 2)

朗鬱唇角微挑,凝視著她的眼眸,淡淡回道:“你也很美”,轉身坐下繼續駕車。

晏瀠瀠慶幸他身手快,沒來得及看到她麵紅耳赤。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分明是個病弱婦人,這也能看出美嗎。

雨過天晴,雲開霧散,暴雨後他好像還有點開心的樣子,大概是他倆閒聊許久,變成了朋友?晏瀠瀠想想,這是件好事。

她仔細端詳手中荷花,鼻尖靠近細細嗅了嗅,清香沁懷,手指摩挲著柔嫩花瓣,隨口問道:“陳大哥,你喜歡什麼花?”

朗鬱駕著車,認真想了想,還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花,想起老壽星那富麗堂皇的屋子裡有極盛的紅梅,雲蒸霞蔚,他和其他孩童們曾簇擁在一起欣賞,他應道:“紅梅,雪天裡豔似火”。

“哦,我就比較俗,我喜歡桃花”,晏瀠瀠在車廂角落找來一隻空瓶,倒了點水,把荷花放置其中,輕輕笑道:“因為春天時候,它最盛,我叫哥哥們給我搖晃桃花樹,我在樹下沐浴桃花雨”。

她的聲音似山中清泉,叮叮咚咚落在他心間,又似夏日裡及時出現的一隻冰糕,讓他的心在炙熱中冰冰涼涼,清爽透亮,黏膩衣裳在炎熱下半濕半乾的難受勁儼然都緩解了不少。

他好似置若春天,她在桃花樹下笑語翩翩,綴滿枝頭的花瓣落英繽紛,落在她的發梢,拂上她的麵頰,灑在她的衣肩,握在她的手心,她,豔若桃花,生意盎然,如若春風。

就當一個短暫美夢,不去想夢醒,朗鬱心想,這樣也不錯,不用總想著殺人,過著普通自在的日子,可以為天光駐足,為荷花嫣然,可以望雲舒,觀鴛鴦,她可以不說話,在他身邊便好,朗鬱忽然希望眼前的道路能夠再長一些。

晚風微醺,落霞飄飛之時,馬車駛進安州城。正是城門即將關閉時刻,安州又是方圓百裡的重鎮,城內外聚滿要進出城門的人群。

馬車跟著排長隊的人群,等待著城門衙役檢驗過所和牙牌。

晏瀠瀠撩開車帷一角觀望,摩肩接踵的人群,數量眾多的衙役手持長槍,表情威嚴,還有些身披鐵甲的護衛站立一邊,和以往經過的城鎮很是不同。

“這安州的守衛為何和以前不一樣?”晏瀠瀠問出心中疑惑。

“安州再南下,便是荊南大將軍管轄的地界了。這裡差不多是大齊國天子真正能管轄的最遠地界”,朗鬱解釋。

“離了這裡,我們便安全了?”晏瀠瀠心中有些開心,她知道,過了荊南大將軍的地界,便是此行目的地鎮軍大將軍管轄的範圍了。

“也不一定,大齊國天子管不上的地方很多兵荒馬亂的,後麵我們不會在外露宿”。

“陳大哥,幸好有你”,晏瀠瀠又有了些憂懼,視線四處轉悠。

負責查驗的衙役們身後有一個巨大木質告示牌,上麵貼著各種告示,其中有幾張是畫像,晏瀠瀠視線一一掃過去,頓時呆滯。

有一張畫像是她的模樣。

她仔細辨認畫像和下方的字跡,腦中似有驚雷一聲轟響,震得她大腦空白,血液發涼,渾身戰栗。

畫像是她的懸賞公告,告示中寫到她是罪臣晏鶴予之女,罪臣全家已伏法入獄,她是漏網之魚。

晏瀠瀠止不住渾身哆嗦。她離開京城時,隻是阿耶身陷囹圄,其他人都軟禁在南安侯府,這半個多月時間,全家竟然全部鋃鐺入獄。想起她病弱阿娘,幼小侄兒侄女,在獄中他們恐怕凶多吉少。

衙役們的斥責吆喝聲似乎不存在,恐懼和擔憂充斥著晏瀠瀠的心。眼前畫像和字跡逐漸模糊不清,周圍的一切宛如失了顏色,眼淚悄無聲息淌過她的臉頰。

“他們認不出你”,朗鬱也看到那張公告,側身握住了晏瀠瀠顫抖的手。

晏瀠瀠手顫個不停,沒有應答。

朗鬱回過頭看她,晏瀠瀠淚流滿麵,毫無聲息。

朗鬱盯著她的臉目不轉睛,晏瀠瀠突然回神,想起他不喜人哭,她從朗鬱手中猛地抽回手,迅速放下了車帷。

朗鬱的手空了,他尚未反應過來事情原委,眼前就是一塊帷布,心如同被人猛剜了一刀,空落落,鑽心的疼。

晏瀠瀠在車廂內不斷擦拭眼淚,卻是徒勞無用,又擔心朗鬱不高興,捂著發酸的鼻子,竭力不發出哭泣的聲音,她儘力平靜地訴說緣由:“我是擔心我家人,我全家都已入獄,他們命在旦夕”。

她的聲音嗡嗡的帶著哭腔,朗鬱並不覺得煩躁,也毫無責罵她哭泣的想法,他隻是心疼,刺刺的疼,悶悶的疼,抽抽的疼,他不明白為何他會如此。

“你,會順利做將軍夫人的”,他想起她在暴雨中的話,反過來安慰她:“那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晏瀠瀠用手帕捂住雙眼,哽咽著似給自己鼓勁:“我會的,我活著的意義就為了家人”。

她哽塞的聲音中透露著堅定,朗鬱聽著有些茫然,他想到自己,他活著的意義是什麼?他的仇人,害死阿耶阿娘的仇人,害死師父的仇人,他早就殺光了,他苟活於世這麼久,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但他突然又沒那麼想死,他想有點意義,他想她如桃花般笑在春風裡,不再哭泣,他會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