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會貪心,陳老師也是這樣。
得到了這時的溫暖,居然會開始想如果十年前的自己,生命中也有顧言會怎麼樣。
夢魘其實也不全是夢魘。
他夢見了黑暗的小房間,夢見了身上的傷痕,夢見了腰部被玻璃碎片劃出一道大口子的時候,終於忍不住攥緊了玻璃劃向那人眼睛的自己。
他是想殺人的。
但是臨了換成了眼睛,那雙永遠透著怨懟和詰難的眼睛。可是又不知怎麼的,最終手腕上揚了一個弧度,在人眉骨上留下了不輕不重的一道疤。
男人半邊臉都是血,浸染的嚇人。但是陳詞卻清楚,大部分血是從自己手心流出來的。
十七八歲的男孩子,再是無畏,真傷人的時候手還是會抖。
腹部、手心,就連嘴巴都被自己咬出了血。
然後跌跌撞撞地衝出家門,縮在一個小巷子裡,任由雨水沾濕頭發。朦朧中他抬起頭,似乎看到有人撐著傘從巷口走進,笑著向他遞出一隻手。
雨天,陰沉沉的,那人卻帶著光。
而後他眨了眨眼,看見那人右耳上熟悉的耳釘。
是星星的顏色。
……
於是夢魘也就不再那麼可怕,明知道都是自己虛幻出來的東西,但還是會心安。
他那天傷的很重,醒來就在醫院了,再然後就知道他名義上的父親被判了刑。
十年零三個月。
其實按理來說不該有這麼長時間的刑罰,但陳詞從死裡逃生出了來,對一切都淡淡的,他不想再聽到任何有關那個男人的消息。
也不想知道他是不是還被起訴了其他罪名一起疊加。
隻知道自己以後的生活裡沒這個人了。
……也挺好。
十年。
自己在地獄裡生活了十七年,帶了一身傷疤和偽裝起來的性子。
判他十年,冤枉嗎?
陳詞懶得去想,眼睛能看見的就是病房裡有一束玫瑰花,插在花瓶裡,乾淨得讓人想去聞一聞它的味道。
陳老師從床上下了來,伸手將窗簾拉開,視線淡淡地向下掃去。
昨天看見的那個人不知道去了哪,但是大概也還在這周圍。
陳詞不想知道他為什麼來找自己,總歸是不願意理他的。
他想了想,給顧言發了條消息。
陳詞:你家裝修好了嗎,我想去你家過年。
發完他就去浴室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濕漉漉的頭發貼在額前,身上好歹清爽了一些。
顧言回的很快。
gy:是想見家長麼,我的陳老師。
隔了兩分鐘,沒等到回複,這人又說:
gy:裝修好了,鑰匙在床頭櫃裡,你要去的話開我車去。
陳詞拉開抽屜,便看見一枚精巧的銀色鑰匙靜靜地躺在那。
他微愣了愣,之前幫顧言買房子的時候,自己的確是有他家鑰匙,後來就還了回去,結果這人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又將鑰匙放到他家了嗎?
還真的是不怕出事。
時間還早,沒什麼好收拾的,也就是滿滿一冰箱食材不好全部帶走,陳老師有些遺憾,隨便拿了兩件換洗衣服就準備走。
臨出門前他想了想,紅了半隻耳朵,然後走進書房拿了一管東西出了來。
新房子,他不知道顧言有沒有在家備那些東西。
自己家這些玩意兒倒是多,顧影帝從來就沒讓他們缺過貨,連沙發縫裡都被塞了。
書房這個還是上次自己看書的時候,那人跑過來撩撥,撩的人臉紅心跳他才想起來這邊沒放,第二天就整整齊齊地往書架後麵擺了一整套。
一點也不怕被聖賢書砸死。
陳詞覺得有些好笑,明明心裡一直堵著什麼,可是一想起顧言就會變得很開心。
他抬步,往外走去,不小心帶翻了書桌上的一疊書。
“……”
自己倒被砸了。
陳老師哭笑不得,隻能蹲下來撿。他看書一般不是在沙發上就是坐在臥室窗台上,桌子上這疊書大多都是周木之前來用的教輔資料或者看的。
手機在身後響了兩下,大概是顧言又給他發了消息。
陳詞還沒來得及回頭,門鈴便被人摁了響。
一聲接著一聲,綿長得像是喪鐘。
手上動作一瞬僵住,陳詞有些愣愣的。
愣的不是那一道一道像是不會停下來的門鈴聲,而是手指碰到的那本書。
書是舊版的資料,年歲久遠,陳詞已經記不清是自己高幾的時候買的了。
紙張有些泛黃,一打開能聞到印刷油墨的味道和灰塵交融。
他看見攤開的書頁中間夾了一張紙,白色的,很小的一片,用黑色中性筆寫了兩個字:
顧言。
——“我給你寫過一次我名字,但你估計不記得。”
作者有話要說: 我……終於更新了(有氣無力,jpg)
卡文卡成了一隻脫毛球,嘗試用掉的頭發做一隻毛氈玩具.j……你在說什麼!(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