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然畫了兩幅畫。
第一幅畫的主體是大人和孩子,第二幅畫是一群人。
線條簡單稚嫩,但表達的內容很清晰,並且不堪入目。
裴幼荔死死地捏著紙頁,指甲差點將它戳破。
“那個女孩子……”
“她叫薑然。”
“好,薑然告訴我,”邊泊賢又遞了一張紙給她,“牧師說,每個人降生到這個世界都是來贖罪的,有缺陷的人罪孽更深,想要洗清這些罪孽,就要……那個。”
末尾幾個字,他說得尷尬又含糊,但裴幼荔能聽懂。
“靈脈皆有罪行,肉/體歸屬聖主。”
兩人異口同聲,不自覺對視一眼。
“你怎麼知道這句話?”邊泊賢疑惑,“這是剛剛薑然寫的。”
“……我去旁聽過安上教會的宣講,”裴幼荔咬牙,“誰能想到這句話是這個意思。”
邊泊賢沉默片刻:“這個牧師是不是已經構成性侵了?你們……應該馬上逮捕他啊。”
給沒有三觀的清清白白的孩子灌輸這種畸形思想,叫他們“人渣”都是在侮辱“人渣”。
“逮捕?單憑兩幅畫?”裴幼荔頭疼地撫了撫額頭,讓自己恢複理智,“孩子的證言能有多少法律效力?薑然從小就生活在安上教會,她會去警局報案嗎?就算她去了……如果安上教會指出薑然是受人教唆,或是可以證明她存在精神問題呢?我們有其他證據嗎?”
連續幾個反問,砸得邊泊賢頭腦發懵。
“那……就讓他們逍遙法外?”
他們在客房臥室,為了不讓薑然聽到,門緊關著,聲音也壓得很低。
“逍遙法外?當然不行!”裴幼荔斬釘截鐵。
幾秒後,她歎口氣,半蹲下身體,埋頭在床鋪上:“但是……我們要怎麼跟薑然說,她十幾年來接受的教育都是錯誤的……”
世界觀全麵崩塌,這對一個孩子來說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
“而且……”裴幼荔腦中飛速運轉,“需要證據。”
突然——
“您說他?SBS電視台的一個小記者,最近不知道抽什麼瘋,時不時就往我們這裡跑,說什麼……安上教會虐待兒童,搞精神控製,還非要我們重新調查三年前的一個案子。”
她回想起江南區警署小警察的話。
崔宇記者。
他如果要求重新調查那樁性侵案,手裡肯定多多少少有證據。
裴幼荔立即起身,打開臥室門。
客廳裡,金俊綿他們已經吃上了。
“這個要不要?很好吃的。”
“薑然,你多吃肉,小孩子千萬不要減肥。”
泊賢家沒有鴛鴦鍋,為了照顧薑然清淡的口味,金俊棉乾脆在飯桌上放置了兩個鍋,一個辣味,一個清湯。
薑然被三個哥哥簇擁在中間,麵前的小空盤上都是給她晾的肉,夢龍還靠在她的腿上。
寵溺又溫馨。
她本應該像其他孩子一樣,擁有正常幸福的人生。
裴幼荔握緊拳頭。
薑然歪頭看向她和邊泊賢。
這個哥哥和姐姐都長得像天使一樣,站在一起就讓她覺得舒服。
吳世塤招呼:“泊賢哥,你們做什麼去了?快來一起吃啊。”
邊泊賢:……團霸忙內突然叫他哥還有點不習慣。
裴幼荔鬆開手指,壓下心中的情緒,對幾人微微笑了笑:“工作上有點事,去去就回。”
她拍了拍薑然的肩膀,迅速推門回家。
樸燦列疑惑地看向邊泊賢:“這麼晚還有工作?”
“刑警嘛,”後者沒透露兩人剛剛交談的內容,“總有突發情況。”
他坐在了薑然對麵。
另一邊,裴幼荔在前天上班穿的衣服裡翻出了崔宇的名片。
電話撥過去,隔了一會兒才被接通。
“喂?”那頭的男聲壓得很低,不仔細聽根本聽不清,“有什麼事都等會再說,我忙著呢。”
“……崔記者,我是首爾地方警察廳的裴幼荔。”
“首爾警察廳……裴幼荔?”崔宇反應一會兒,差點激動得尖叫出聲,“裴警官,你怎麼聯係我了?”
“你在哪兒?我想……了解一下上次你說的案子。”
聽到這句話,崔宇非常興奮,但他似乎不太方便,仍舊壓著聲音:“裴警官,我來蹲點了,我們明天約個時間怎麼樣?”
蹲點?
他去哪裡蹲點了?不會有危險吧?
“……現在就見麵吧,把地址發給我。”裴幼荔立即做了決定。
崔宇一愣。
這麼著急?
掛斷電話後,他編輯了一條信息給她。
“薑然,姐姐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先去另一個哥哥家待一會兒好不好?”
回到隔壁,裴幼荔和薑然商量。
她想讓零一過來。
有了剛剛的事,裴幼荔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一個男人。
零一是係統,知根知底。
然而,薑然還惦記著學琴的事,以為走了就再也見不到邊泊賢,便向他那邊湊了湊。
裴幼荔:……她還不如一個見了兩麵的人。
裴幼荔選擇性地忽略了自己與薑然也才見過三四麵的事實。
“要不……先讓她待在我這裡?”邊泊賢試探地問。
裴幼荔客氣道:“我怕耽誤你休息。”
邊泊賢看了看時間,還不算晚:“我明天下午才出門。”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猶豫,他抿了抿唇,內心有點失落:“你要是不放心……我們可以一直通電話。”
“我沒不放心,”裴幼荔停頓一下,妥協,“麻煩你照顧薑然了,我儘量快一點趕回來。”
邊泊賢很珍愛狗狗,還對薑然的事毫無保留。
他在她這裡,算是有很高的可信度。
邊泊賢點了點頭。
崔宇給的地址不是很近,為了用最快的速度到達,避免他出什麼事,裴幼荔選擇先打車去取警車。
她提前跟值班刑警元建打了招呼,讓他把車鑰匙送到樓下。
裴幼荔將警燈放在了越野車頂,紅藍色的燈光交替閃爍,配上警笛,不用管交通警示燈,路上的行車也紛紛讓道。
臨近崔宇說的地點,她把警笛和警燈停了。
不一會兒,裴幼荔看見他抱著個大書包,鬼鬼祟祟地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