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悲劇傳聞(1 / 2)

我死後他追悔莫及 胥禾 17170 字 4個月前

楚漪的死局是注定的,誰也改變不了。

境靈的執念之地不過是複刻當時已經發生的事,再一次演繹一遍,而不是重新來過。

境靈布下的重生之陣隻有其表,不得其精髓。

根本不可能複活楚漪。

楚漪的所有念頭和反應,不會偏離當初。

一切都是注定的。

這樣的悲劇終局,境靈已經經曆過上千次了。

或許,一開始的時候,他是帶著神智進入其中,形成了類似重生回當時的幻覺。

可一次又一次失敗,一次又一次眼睜睜看著楚漪死在眼前,他終於承受不住,再也不願帶著記憶,麵對殘酷現實。

於是,後來他再入重生之陣,已主動封印記憶。

就當他們……重新來過。

“境靈是封印了記憶的真實存在,楚漪卻是完全虛構的幻覺。那楚漪為什麼能看見我們?他們的世界中本就不該有我們,不是嗎?”

倉靈寧願真相不那麼殘酷,抓住一丁點兒可能也要說服自己。

若是當初那個在凡塵境中輾轉三百年的小妖怪,定不會有閒心憐憫他人。

鳳凰心已經找回來了。

如今的鳳凰才是原原本本最真實的樣子。

“這難道不能說明他已經有彆於虛幻,生出了自我意識嗎?他有沒有可能還殘留了一點意識呢?”

倉靈維持著紅雀模樣,偎在奚玄卿懷裡,很暖和,很舒服,奚玄卿抱他的姿勢也很熟稔,臂彎托他後爪,靠著胸膛,很有安全感。

奚玄卿撫了撫紅雀,從後腦摸到脖頸那一圈紅翎,又順到背脊。

倉靈順從本性,舒服地眯了眯眼,仰頭去拱他手心。

難得的和諧親昵,奚玄卿不禁深吸一口氣,壓著沸騰的情緒。

隻低聲說:“因為神骨,神骨是變數。”

他不確定虞焰能不能看見他們,為防意外,帶著倉靈離開魔尊寢殿,一路往人間界和魔域之間的無妄秘境走。

一邊道:“虞焰當初得到神骨後,成了半神,他帶著神骨入陣,神骨自然會感知到原主人的存在,神骨中本來就有楚漪的氣息,在這執念之地中,楚漪不是真實存在的,可神骨是真的,境靈帶著神骨同楚漪……親密,便會喚醒少許能看破迷障的意識。”

倉靈一激動,撲著翅膀道:“那這麼說,楚漪還是有機會複活的?”

奚玄卿搖頭:“魂魄四散於天地間,都過去數萬年了,哪兒還有機會,不過是神骨中還殘留一點他的氣息罷了。”

奚玄卿:“哪怕有機會重來一次,楚漪也不會做其他的選擇,他從沒後悔過,這已是他做的最好的決定了。”

倉靈狐疑地眯了眯眼:“你為什麼那麼了解他?”

奚玄卿輕笑:“我瞎猜的。”

圓滾滾的小紅鳥白了他一眼,哼哼一聲,翅膀尖尖交疊,抱在胸前,滿臉寫著不相信。

自魔域與人間界的關係緊張起來,作為界線的無妄秘境便無人踏足,這片無人之地卻不像傳說中那般荒涼森冷,反倒草木葳蕤,鮮花遍地,如同世外桃源。

又大又鮮亮的靈果綴在枝頭,無人采擷,成熟到掛不住,隻能墜落,爛在泥土裡。

倉靈直歎可惜,飛上枝頭,抱著比他身體還大的果子啄,一口下去,果汁迸濺,極為可口。

黃澄澄的靈果襯著紅羽,顯得他毛色更靚麗了,夕陽光打在羽毛上,似鑲嵌一層金邊。

這種靈果水分多,甘甜清冽,倉靈喝了個飽,滿足地直抖羽。

奚玄卿站在樹下仰頭看著,恍若回到故事的最開始,他還是個凡人修士,對方也隻是一隻渾身紅羽的鳥妖,每當他找到一株靈果樹,小紅鳥便迫不及待地飛上枝頭,抱著果子一通啃,他便在樹下看著小紅鳥,一邊摘下更多的靈果,存在儲物袋中,以便小紅鳥想吃的時候隨時都能變出來一枚,每當這時,小紅鳥便瞪大了眼,驚喜地看著他,嫩黃鳥喙輕輕啄他臉頰,誇讚一句:“奚暮,你真好!”

他便笑著站在樹下,展開雙臂,喚一聲“阿靈”,等著小紅鳥飛到他懷裡,親昵地用柔軟羽毛蹭他手指。

在他懷中化作人身,將他撲倒在草地上,溫香軟玉滿懷,嬉笑著同他玩鬨,直至暮色四合。

“你剛叫我什麼?”

現實卻是小紅鳥跳下果樹,化作人身,保持著距離,抱臂倚在樹邊,狐疑地打量他。

奚玄卿回過神。

時光不能倒轉,回不到當初了……

恰在這時,剛剛還懸在西方的暖陽一瞬墜落,像是被什麼東西拖拽下去,天瞬間就黑了,無星無月,一丁點兒光都看不見。

倉靈感覺一隻手臂環在他腰間,他本能地顫了下,沒有作聲。

不知過了多久,時而覺得熱浪熏來,時而覺得寒風凜冽撲麵,交替了幾個來回。

消失的太陽從東邊再度升起,卻是蒙著陰翳,一點兒都不暖。

倉靈反應過來:“執念之地的時間已經過去幾年了嗎?”

當他們遠離境靈時,執念之地的時間流速便與他們無關,此間之人會覺得時間一日日過去,於他們而言,卻是極不規律的。

倉靈有些擔心,生怕錯過了重要的事。

一片雪花飄落在睫毛上,倉靈眨了眨眼:“下雪了嗎?”

話音剛落,鵝毛大雪頃刻泄下,堆了滿地,一瞬間便造了個銀裝素裹的凜冬天地。

霜雪……

好像蘆花。

風很冷,血很燙……

倉靈略微出神。

“糟了。”

奚玄卿皺眉望向無妄秘境中最高的那座山峰。

捏了個咒訣,在倉靈一臉茫然中,將他變作小紅鳥揣進懷裡,朝高峰掠去,一邊道:“執念之地時間變換無常,已經到了那一天,希望我們不要太晚。”

倉靈:“……我沒明白。”

便是沒想明白,到了霜雪落滿的高峰時,也終於清楚了。

潔白巍峨的霜嶺雪峰,早已染成紅河,再多的冰雪都吞不下那麼多的血液,浸透成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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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焰的劍光穿透楚漪身軀。

那曾開在枝頭,最潔白耀眼的霜花終於枯萎凋零,沾滿了血,襯著霜雪的衣,蒼白的臉,墜落在虞焰眼前。

虞焰手中魔劍脫手,磕在崖前,墜入深淵,他沒多看一眼。

疾身掠下,俯衝過去,要在他墜落前抱住他,卻被一道熾金屏障拍打在外。

那是楚漪布下的結界,那是他站在他的對立麵,任由自己被各大宗門推出來時,毫無怨言地布下的防護結界。

為了護住那些讓他去送死的人!

他護住了身後所有人,卻將自己置於結界之外,以一己之力抵抗虞焰。

魔域和人間界總會有這麼一天。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原來,在很久之前,楚漪就設計了這麼對付他的辦法了……

他以為他夠狠心。

卻沒想到他比他以為的還要絕情。

極怒之下,虞焰便想著:你想與我同歸於儘是嗎?我成全你,我和你一起死!這些人也彆想好過,我要他們為我們陪葬,以霜雪峰為棺槨,以無妄秘境作墓穴!我要讓他們也永生永世不得解脫,死了也為奴為仆,供我驅遣,任我淩.虐!

虞焰幾次衝擊都沒能破開的結界,卻在對抗楚漪時,敞開一道豁口,又迅速合上。

楚漪一心求死,如願死在虞焰劍下,卻又不想讓自己的屍體落在虞焰手中。

虞焰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抹沾滿血的白衣重重摔在雪地上,他進不得分毫,連擁抱的機會都不給他。

單薄地似紙片的人,躺在紅白混合的汙雪中,一縷縷魔息從傷口遊出,張牙舞爪,猙獰嘶吼,卻因宿主之死,不得不消亡,它們迫切尋覓新的宿主,可這些肉體凡胎的廢物承載不住它們。

神骨呢?

神骨呢?!

它們需要神骨!!

宗門修士踉蹌後退,驚恐大呼。

“是魔脈中的魔氣!”

“他的神骨呢?為何不見鎮壓?”

有人大著膽子用劍尖挑開楚漪前襟,便見單薄瘦削的皮肉下,竟少了一根肋骨。

“神骨不見了!”

“是被魔脈吞了嗎?楚……楚漪是不是要入魔了?”

神骨!

虞焰錯愕地瞪大了眼,直至現在,他才察覺出那存於他身體內,幫他療愈過大大小小傷口的東西是什麼。

是……楚漪的神骨!

他的神骨到底什麼時候剜出去的,又是如何在漫長歲月中,僅憑強悍的意誌力抵擋魔脈的影響,一直維持著清醒理智。

他究竟,自己一個人忍受了多久?

沒人知道。

為什麼?為什麼?!!

又有人顫聲說:“我們

要不要……再補一劍……”

“他肯定要死了,虞焰劍下如何還活的成?”語氣帶著惋惜,心底卻祈求楚漪千萬彆活下來,誰知道活下來的是楚仙君,還是一個大魔!

“不如……不如送他一程!”

“是啊……他這樣也痛苦,倒不如……”

這些人完全忘記了,是誰布下的結界護住了他們,即便有人記得,也隻會說:“虞焰是他楚漪的徒弟,教不嚴師之惰,今日之劫,乃是楚漪縱容的結果,他不過是彌補自己犯下的錯!”

“誰敢!!誰敢!!!”

“我看你們誰敢!!!”

剛剛還似陰鷙狡黠的猛獸,睥睨眾人的魔尊,此刻卻像發了瘋的犬,隔著一道屏障,匍匐在楚漪身前,碰不到一點,進不了分毫,抬起猩紅如獸的眼,齜牙咧嘴地威嚇他們。

仗著結界保護,他們可不怕他。

“虞焰,你師尊有今日,皆你之過,你錯不該身懷魔種,還妄圖苟活,錯不該仇殺虞氏一族泄私憤,錯不該……如今,你若還存有半點愧疚之心,就該讓楚仙君好好地去,他定然也不想死後成魔,遭萬世唾罵。”

“對啊,為今之計,應當毀去屍身才是上策。”

“什麼屍身?!他還活著,他還活著啊!!”

虞焰耳邊嗡鳴,什麼也聽不見,視野之內隻剩楚漪蒼白如紙的臉。

他看著他,儘是憐憫,沒有力氣說話,雙唇翕動,斷斷續續,虞焰卻看明白了他想說什麼。

不是你的錯。

彆聽他們的,他們隻是太怕你,太怕大魔降臨。

離開吧……

阿焰,你不會有事的,離開吧。

“不——!楚漪,你還沒殺我呢,說好了要同歸於儘的,說好了的……”

“我……我那樣對你,你不恨我嗎?你也殺了我好不好?這樣我們就扯平了。”

楚漪沒打算和他扯平。

他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汙中,偏頭看他,看一眼少一眼。

血流從唇角滲出,他忽然悶哼出聲,渾身一顫,眉心緊皺。

沾血的唇開合幾下。

虞焰看明白了。

他在說——從來沒恨過。

他……他為什麼這樣好……

虞焰攥拳拍打在熾金結界上,雙手被灼燒焦黑,卻連碰都碰不得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身上最後一縷魔脈氣息散儘,帶走全部生機。

那雙眼,徹底闔上……

有淚墜落。

床笫之外,他終於為了他哭過一次。

卻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