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璟嫵已經從床上起來了,披散著一頭烏絲靜靜地站在窗牖後邊,淡淡的日光覆在她的身上,像是入定了一般。
明月見她沒有反應,又喚了一聲:“娘子?”
翁璟嫵轉頭看向她,淡淡一笑:“給我準備熱湯,待我梳洗之後,你再去尋侯爺,就說我想好了。”
明月應聲,隨即退出屋外讓人去備熱湯。
泡了個熱湯,恢複了些許的精氣神,再上妝倒是看不出半點憔悴。
讓人準備了茶盤,在屋中等著謝玦的時候,她也開始煮茶。
待謝玦從屋外進來時,便見她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依舊嫻靜。
翁璟嫵轉頭朝他看來,神色淡淡:“請坐。”
謝玦走到了榻旁坐了下來。
翁璟嫵夾出杯盞放在了他的麵前,一如他前晚那樣,在杯中倒入了茶水。
“我想了想,既然你都知道我的底細,那麼我也不瞞你了。”她放下了茶壺,抬眸看向了他。
四目相對幾息,她繼續道:“我就是從你戰死後的第五年回來的。”
謝玦心下略一震。
雖然早已經知曉,但親耳從她口中說出來,還是有所不同。
未等謝玦有任何反應,她低眸又道:“你若是介意,我們夫妻二人可隻存名份,不行敦倫。你若是有所需求,可在府外養一個外室,不讓旁人知曉便好,我也不會計較。”
謝玦無聲,翁璟嫵抬眸看向他。
隻見他不知何時緊抿了唇,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的臉,漆黑的眼底好似有些什麼翻湧。
翁璟嫵不去想他在想什麼,隻說自己想說的:“你娶我的緣由整個金都城都知曉了,你我若和離,隻怕你會落得個恩將仇報,再者我知曉將來幾年的事情,能幫得上你,所以你我做夫妻,隻有益處沒有害處。”
說到這,她又道:“你戰死一事有疑點,你我聯手,這輩子定然可以平安度過,你看如何?”
她看著他,等他的回複。
沉默了許久的謝玦,眼睛緊盯著她,沉聲開了口:“這就是你想了兩日之後的想通了?”
翁璟嫵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快,沒有半點的閃躲:“是。”
“你想了兩日,就想了你我隻存夫妻名分,不行敦倫,還讓我養外室?”他聲音更沉了。
翁璟嫵不知他的夢是如何的,也不知他有無夢到英娘的事,但重活一事的事情都已經說開到這個地步了,她也不需要再憋著那口氣。
她臉色一冷。
“不然呢?便是不用我說,你之後也會帶回一個婦人和一個孩子,沒有半句交代就讓那兩人住進了侯府,還說什麼讓我等你打仗回來後告訴我那對母子的底細,可我等來的是什麼?”
原本冷沉著臉謝玦,聽到她的話,心底一震,又聽她說:“我等來的你戰死的消息,等來的是那女子口口聲聲說那孩子是你的,在你的靈堂上麵逼我認下那孩子。”
說到這,翁璟嫵雙眼酸澀,不知不覺便濕潤了。
驚愕了半晌的謝玦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回過神來,問:“那女子,是英娘?”
翁璟嫵由震定到略微失控,她瞪他。
看著他的反應,她明白了過來,他該夢到的全部沒夢到!
妻子沒有回答他,那眼神也已說明白了一切。
難怪她那麼在意英娘,難怪她會派人去調查英娘的事情。
想明白了,謝玦斬釘截鐵道:“那孩子絕不是我的,我與英娘從未做任何逾越之事!”
翁璟嫵還是沒有回應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麵色趨於平靜。
那平靜的神色似乎早已經知道英娘與他沒有什麼關係。
“你知道?”他問。
翁璟嫵點頭:“我知道。可你知道你接他們回來的時候,有多少人看我笑話?又有多少人明著暗著諷刺我?你又知道在你戰亡後,有多少人明知道那孩子不是你的,卻依舊煽風點火羞辱我?”
翁璟嫵呼了一息,端起茶水飲了一口茶。
飲了茶,心緒逐漸平緩,她抬眸看他:“我對你的感情也在我的上輩子被你消磨沒了,而你對我從來也隻是責任,並未太多喜歡。且我們二人從開始成親就是一個錯誤,既然我們不適合做夫妻,那就做盟友,這便是我所想。”
她放下杯盞,起了身,道:“我想通了,現在輪到你去想了。”
說著轉身要走,但手腕卻倏然被人一把抓住,她也不轉身,用力抽出,被他撰得緊緊的。
不得已,她皺著眉頭扭頭看向他。
“侯爺,你還想如何?”
她竟也不裝了,一聲“夫君”也不喊了。
果然,坦誠後,她對他的態度冷淡了。
謝玦麵色看似凝靜的逐字開口:“你所說,我不願。”
翁璟嫵沉默,看著他。
半晌後,她選擇坐下,臉上沒有了半點溫婉柔弱,她鎮定的說:“你既不願,也不是不可。”
她下頜輕抬,緩緩開口:“一,往後你若領個什麼英娘華娘回來,我們夫妻就隻餘名而無實。二,夫妻敦倫,我不願你不能強迫我。三,我會配合你,把所知之事告知於你,而你也要給我足夠的尊重,若我阿爹仕途上有所困難,你也要力所能及地幫忙。”
她想了兩條路,謝玦走哪條,她就以什麼樣的態度對他。
這回,謝玦鬆開了她的手。
半晌後,他徐徐開口:“一,將來的我既已犯了一次錯,便絕不會再犯。二,我又何時強迫了你?三,你不願之事,我從未勉強你,我又何時不尊重你?四,嶽父仕途便是你不說,我也定會幫忙。”
話罷,夫妻二人相對而坐,四目相對,兩雙眼睛的底下皆是冷靜與沉著。
雖商議得不大和諧,但也算是達成一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