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蕪放在陶罐裡的胡椒很快發了芽。
它們的側麵鼓起來,冒出一個個白色的小芽包,芽依稀還能看見兩片葉子緊緊相擁,可愛異常。
白蕪看著它們,幾乎懷抱著一種老父親的心態,就盼望它們能早日抽條長葉。也正是在此刻,白蕪意識到,這些胡椒的味道儘管和他上輩子的胡椒很相似,卻不是上輩子的胡椒。
上輩子的胡椒生長在熱帶,這樣低的溫度,它們根本不可能發芽。
他再一次清晰地意識到,他已經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
儘管這個世界也有豬羊鴨,可都和上輩子有點差異。
它們並不是同一個物種。
白蕪原以為會傷懷,沒想到真意識到這一點,他隻是略有些感傷。
上輩子和這輩子確實不一樣了,已經重新投胎,不必再時時懷念過去。
白蕪等胡椒的芽高一點後,將它們移栽到山頭靠懸崖那邊,希望它們長大能給懸崖圍個小小的護欄。
朝陽橘黃色的陽光灑遍大地。
白蕪看著剛挖出來的小泥坑,內心很有幾分驕傲。
說不定一兩年後,這“本土胡椒”碩果滿枝頭,他們就有數不清的胡椒用了,還能做各種有關胡椒的美食,比如胡椒雞、胡椒魚片、胡椒湯……
白蕪感覺口水有點流出來的趨勢,抬頭要擦,身後猛地響起他哥的聲音,“臥槽!出大事了!”
白蕪正擦著臉,聞言手一抖,將自己的臉蹭出一條紅痕,差點沒蹭禿嚕皮。
草。
他果然不應該教他哥說粗口。
“哥你乾嘛?!”
“今天長腿族的人扛著兩個人,一大早就飛到山上去找祭司,你知道嗎?”
“他們不是在北邊,離這裡特彆遠?”
“是啊,所以才驚訝。他們肯定夜裡就已經往這邊趕了。你猜猜出什麼事了?”
“受傷了?”
“可以啊,這你都能猜得到!要不然你再猜猜他們是怎麼受傷的?”
“你彆那麼神神秘秘,肯定是因情受傷。”
“臥槽!剛祭司大人是不是來見你,把事情提前告訴你了?!呸,就知道你和祭司大人有什麼,你還拚命瞞著,不肯告訴我。”
“祭司大人那麼大塊頭,要來找我根本藏不住好嗎?我能瞞你到哪裡去?”
“你去水邊看看你的表情,這一臉八卦的樣子,要說他們受傷沒有內情我都不相信。兩個人受傷,還有內情,除了因為愛情,還能有什麼?”
“不愧是我弟弟,就是聰明!”
白蕪收回目光,懶得理他哥。
南遙那邊有傷員,他現在一定抽不開身,更不用說跟他去魚獸人部落了。
白蕪皺著眉頭。
岸追在白蕪屁|股後麵告訴他,這兩位獸人愛上了同一位亞獸人。
亞獸人還在猶豫,直布寧草原集市結束後,也沒能下定決心。
這倆獸人便約著去決鬥,結果最後一位摔折了翅膀,一位摔斷了腿。
“你不知道他們長腿族的獸形腿特彆長,那個摔斷了腿的,好像腿直接翻折過來了,聽他們說極為可怕。”
白蕪知道。
不就是涉禽?誰不清楚。
長腿族的獸形還挺像丹頂鶴,隻是頭上沒有那點紅,體型還要大得多。
白蕪道:“既然他們受傷那麼重,是不是要在祭司大人那裡留一段時間?”
“肯定啊。他們傷得那麼重,誰敢帶他們回去,萬一沒治好,留下點殘廢怎麼辦?都還是年輕的獸人。”
白蕪歎了口氣。
南遙一個人住,窩卻有兩間。
他自己住一間,另一間是為留宿不方便的獸人或亞獸人特地蓋的。
白蕪道:“我上去看看。”
“現在上去?亞父快做好早飯了?你不給祭司大人帶點?”
“他自己不做飯?”
“忙著照顧病人,哪有空?可能中午會做,還得做病人的份,等吃的時候肯定都已經餓扁了。”
白蕪聞言,蠢蠢欲動的翅膀又收了回來,皺眉道:“我多做幾個蛋餅帶上去。”
他家的鳥蛋還有幾筐,每天還以數個的增速一直在增長。
白蕪開發出了許多蛋類美食,包括但不限於鹹蛋、蒸蛋、燉蛋、蛋餅、雙皮奶。
現在最受家人歡迎的是蔥花蛋餅。
白蕪去菜園子割了一把鮮嫩野蔥,切碎放入蛋液裡,加鹽和鹹肉丁拌勻,直接在陶鍋中煎。
陶鍋受熱不是很均勻,熱量傳遞得也比較慢,一不小心還容易炸裂,用來煎蛋卻很完美。
白蕪守在陶鍋前,將攪拌好的蛋液分批倒進去,凝固了之後立即用筷子夾著翻麵,兩麵煎得微微焦黃,才將它放到黑陶盤子裡。
岸在旁邊吸鼻子,“好久沒吃到你煎的蛋餅了,真的好香啊!”
“哪有好久,再說亞父煎的不也一樣?”
“還真不一樣,亞父和我都煎不出那種軟嫩噴香的味道。”
“是你們鹹肉丁放得不夠多,獸油也不夠多。蛋餅煎出來了,你們先趁熱吃。”
“等你一起。”
“我上去和祭司大人他們一起吃。”
“好吧。”岸將盤子裡的煎肉餅端了三張出去,在出廚房前,又探頭進來問,“祭司大人今天沒空,你要不要跟著我們一起出去采集?”
“今天你們想采集什麼?”
“酸酸果。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下雪了,雪一下,酸酸果就全掉了,趁著現在天氣還好,我們多攢點。”
白蕪家是吃酸酸果的大戶,他們家雜物間裡常年放著好幾罐酸酸果醬。
每次剩一兩罐,岸就特彆焦慮,一定會采了大量酸酸果回來,讓白蕪重新熬。
在岸的帶動下,族裡也掀起了吃酸酸果的風潮,尤其喜歡做酸酸果醬。
主要部落裡的調味品太少,隻有鹹甜兩味。甜味還不易得。
在這種情況下,酸味就成了重要的味道。
白蕪點頭,“你們帶我一個,我等會早點下來。”
“不要太晚就行,我吃完了去喂牲畜,也需要一定時間。”
白蕪答應等會要去采酸酸果,做其他事情就必須加快速度。
他迅速攤好蛋餅,又拿上家裡的鹹肉和烤麵果,再帶上一罐酸奶,用籃子裝了,提著去找南遙。
他剛靠近南遙的窩邊,就聞到了陌生的氣味。那絕不會是南遙的體味。
白蕪叫了一聲,飛低後,將爪子抓著的籃子輕巧地放在地上,往後退了一點,變回人形,“祭司大人?”
南遙從窩裡抬頭,“在這裡。”
白蕪提著籃子走過去他那個用來待客的窩裡,一進去就看見窩裡躺著兩個年輕的獸人。
獸人們的皮膚比他們白族的要白一點,相貌還挺周正,就是兩人都皺著眉頭。
白蕪瞥一眼。
左邊的那個倒黴蛋手臂上綁了固定的棍子,右邊的那個倒黴蛋則是大|腿被固定,看起來都慘兮兮,再怎麼周正的相貌也毫無吸引力了。
白蕪看見那兩獸人傷口處糊著綠色的草藥,南遙也正坐著用石臼研磨草藥,就知道他還在為這倆獸人準備藥材。
白蕪走到南遙跟前,在他眼皮子底下打了個響指,“給你們帶了早飯過來,你們都吃早飯了沒有?”
“正打算等會兒吃,你放在那裡。”南遙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誰跟你說我這裡有傷患?”
“除了我哥,還有誰?”白蕪壓低聲音,“我估計你這裡會很忙,順便給你提了點過來,是三個人量,你忙完記得吃。”
“好。”
“那我今天采集去了。”
“注意安全。”
兩人三言兩語交談完,白蕪衝窩裡躺著的兩個獸人揮揮手,轉身走了。
兩個獸人目送著他的背影離開。
南遙端著藥臼站起來,“再上一次藥。”
“嘶——”兩個獸人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秋天了,野外的漿果已經不多。
白蕪和同伴飛到他們常去采漿果的林子裡。
林中無論樹木還是灌木,葉子都落了大半。
酸酸果樹倒是很好找,它們是小型灌木,林間到處都是,葉子落了之後露出枝上紅色的或黃色的酸酸果,非常好辨認。
大家三三兩兩往各個方向走去。
酸酸果隻有水果小番茄那麼大,皮還挺厚,專門長在樹枝的刺中間。
他們采酸酸果的時候還挺需要技巧。
白蕪和岸都是熟手,兩人專門挑縫隙裡的酸酸果揪,一下一個,一下又一個,細長的手指好像會跳舞,沒一會兒兩人的籮筐裡麵各鋪了一層淺淺的酸酸果。
白蕪看著酸酸果細長的刺,說道:“這樹用來做護欄倒挺好。”
“護欄?我們家要弄護欄嗎?”
“家裡不用,可以弄去興旺穀裡。這陣子野豬和羊老是越獄,我看可以在穀口種一叢酸酸果。”
“酸酸果可擋不住羊的舌頭。”
“擋不住就擋不住,能擋住它們的腳步,就已經挺好了。”
白蕪越看越覺得這個計劃可行。
采到一半的時候,他乾脆飛回家,專門帶了幾把石鋤回來,對準酸酸果開挖。
岸見他說風就是雨,在旁邊叨咕。
“秋天和春天都是移栽樹木的好時候,試試嘛,又不吃虧,要是種成了,以後我們采酸酸果就不用來那麼遠的地方,下山喂牲畜的時候,順便采一把就可以了,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