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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紹:“昨天半夜,徐長河他們剛被送到公社,緊跟著就又送到鎮上去了,根本沒在公社停下,聶叔叔說他要去找鎮領導問一問,讓咱們在這等他。”

韓生義:“一會兒都沒停?”

聽到他的問題,楚紹頓了一下,“我不清楚,就算停了,也沒停留多久,大半夜就往鎮上送,也不知道他們著急個什麼勁。”

溫秀薇問:“徐長河的腿不是中槍了嗎,他們是不是送他去醫院了。”

楚酒酒聽了,樂不可支的說:“那感情好啊,徐傑住在醫院一樓,徐長河住在醫院二樓,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要是他們還能住到地下一樓去,那就更好了。”

溫秀薇聽見,不禁戳了戳她的腦袋,“這種話彆瞎說,給自己招不乾淨。好啦,那咱們就在這等著吧,楚紹,你沒吃早飯,餓不餓,我去給你買個燒餅。”

楚紹:“不用了,我自己去買。”

說完,他就腳步加快的走了。

楚酒酒也是近期才發現的,溫秀薇有點迷信,沒到特彆嚴重的地步,不過一沾上某種說法,她就覺得有忌諱,不願意讓楚酒酒說跟這些有關的話。其實說起這些,好像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一點,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人,楚酒酒怕鬼,卻一點都不相信這些,她覺得溫秀薇是庸人自擾,但這話,她又不敢真的說出口。

重新坐回到台階上,楚酒酒百無聊賴的等著聶白出來,而聶白跟小郤同誌找了一會兒,才找到革委會的大樓。

不得不說,這樓建的真氣派,這麼高的樓,部隊都沒有,也就是在首都的時候,聶白還能見到。

聶白的介紹信在這個鎮裡就是萬能的通行證,不管到了哪,都是一路綠燈。說明自己的來意以後,聶白本想找當地的公安負責人,誰知道,聽說聶白來了,陳大柱主動把人請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裡。

對著聶白,他和顏悅色道:“我們當地公安局同誌不多,局長也一直都是我兼任,聶營長是要問昨天闖進青竹村的徐長河等人吧,我也是今天早上才聽說這件事的。不知道您清不清楚,我以前也是青竹村的村民,不過後來在鎮上工作以後,我就已經搬出來了,沒想到自己的村子出了這種事,我比任何人都氣憤,所以,我剛才已經簽了字,讓他們把徐長河,那那幾個小流氓,都一起送到勞改農場去了。”

聶白很驚訝,“這麼快?”

陳大柱嗬嗬的笑起來,“當然,我們都是為人民服務的,他們犯下這種罪行,怎麼還能等呢,更何況這件事跟聶營長有了關係,特殊事件,特殊對待。本來就是證據確鑿的事,早送晚送,不是都一樣嘛。”

聶白皺眉,“可是,昨天我的勤務員打了徐長河一槍,他腿上中了子彈,你們沒給他治,就把他送到勞改農場去,難道農場的同誌會給他治?”

陳大柱心裡笑了一聲,這是哪出來的營長,天真的過分了吧。勞改農場還給他治病,等他到那以後,第一件事就是先挨一頓打,徐長河能不能熬過那頓打,都還兩說呢。

“您放心吧,罪犯也是人,總會有同誌替他治療的。不過,您昨天也看見了,他受的傷那麼嚴重,我們這邊是小城鎮,能不能治好,就得看徐長河自己了,萬一傷口發炎,或者他身體素質不好,這……都是說不好的,您說是吧。”

小郤同誌一聽,他立刻看向聶白,他的表情有點緊張,對他來說,打擊敵人沒問題,可他沒想過打死敵人啊,小郤同誌不知道原委,也不清楚昨天徐長河他們到底打算怎麼報複楚紹和楚酒酒,所以在他眼裡,徐長河雖然可惡,卻罪不至死,然而陳大柱這番話,話裡話外就一個意思,聽天由命。

要是徐長河因為腿傷惡化死掉,那害死他的人,不就是小郤同誌自己了嗎。

聶白眉頭更皺,他不喜歡陳大柱的說話方式,更不喜歡他暗示自己的內容。陳大柱以為聶白跟楚家有關係,所以會恨不得徐長河立馬就死,這樣,他還能拉近跟聶白之間的關係,搞不好,還能順著聶白,認識更多大人物。

但他沒想到,聶白確實恨不得徐長河立馬就死,可這不代表,他就能接受陳大柱故意讓徐長河帶傷上路。

聶白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那邊,陳大柱站起來,好奇的問他,“聶營長,不知道您跟青竹村的楚紹是什麼關係?”

一聽這問題,聶白頓時警惕起來,“你問這乾什麼?”

陳大柱笑:“就是問問,楚紹的媽媽張鳳娟,我以前也是看著她長大的,要論起來,楚紹還應該叫我一聲大伯呢,您……是張鳳娟的朋友?”

聶白看了看他,回答道:“我隻見過嫂子兩次,算不上朋友。我是楚紹爸爸以前的部下,現在他在司令部,我在一線部隊,已經不算是直係上下級了。”

司令部,這個超級能唬人的稱呼又出現了,陳大柱也是個軍盲,他一聽,立刻在心裡把司令部跟司令倆字畫了等號。陳大柱心裡都快把眼睛瞪掉了,表麵上,還得維持他作為副主任的淡定。

“哎呀,這可真是沒想到,娟子竟然嫁了一個這麼厲害的人物,娟子也真是,回來以後都不跟大家說,哈哈哈,我懂,娟子這是想低調。那聶營長,不知道……呃,楚紹的爸爸,他是不是也打算回來一趟呢?”

聶白眯著眼,他跟旁邊的小郤同誌對視一眼,小郤同誌摸摸自己的鼻子,用動作暗示他,營長,這人欺軟怕硬,勢力的很,您是時候大膽的上了。

聶白也看出來了,這個陳大柱就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對這種人,絕不能示弱,一定要把自己強悍的一麵展露出來,不然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就欺負到你頭上了。

沒什麼表情的笑了一聲,聶白說道:“他沒有時間,陳副主任,你是不知道部隊有多忙,上到司令員,下到普通的戰士,我們一年都隻能休假一回,但是達到一定的級彆,家屬是能隨軍的。我的老婆孩子就跟我一起住在營區裡,不過你也知道,嫂子已經沒了,我們政委沒法自己帶孩子,就隻能把孩子寄養在這邊的鄉下。”

陳大柱聽了這麼多廢話,就記住了一個詞,“政委?您不是說司令部嗎?”

聶白:“是司令部,不過當初我還當連長的時候,楚紹的爸爸是我們團當時的政委,我叫習慣了,所以後來也一直叫他政委。”

陳大柱哦了一聲,然後又笑起來,“看來您和楚同誌的關係不錯。”

聶白嗤笑一聲,“你這不是廢話嗎,要是關係不好,他能托我過來替他看看孩子,我們政委這次沒過來,是因為他提前打了報告,準備把今年的休假用來去西北軍區,我們政委的父親,害,說了名字你也不知道,他以前是駐華北軍區的老司令,現在被調到西北去了。唉,這就是中間人的難處啊,上有老、下有小,自己老婆沒了,這就夠不容易的了,現在竟然還有人想欺負自己的孩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聶白說完這句話,趁陳大柱還沒反應過來,他先看了一眼小郤同誌,小郤同誌暗暗對他點頭,表示他這句話用對了,聶白才放下心,繼續用鼻孔看著陳大柱。

陳大柱已經被他說懵了,一個在司令部當官的爹,還有一個當司令的爺爺,楚紹和楚酒酒來頭有這麼大?不對吧,來頭這麼大,怎麼還能在村裡過苦日子呢。

陳大柱又不是傻子,他沒那麼好糊弄,不過,隻要他能半信半疑,聶白就已經達到自己的目的了,他想做的,就是給兩個孩子壯壯聲勢,讓這個陳大柱知道,他們家的孩子,不好欺負。

徐長河已經被送走了,聶白再說他的事,也沒什麼用,於是,他又把炮火對準了還住在醫院的徐傑。

“那種小畜生,你們還讓他好好的住在醫院裡?!他比他老子還可惡!既然現在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傷口也治的差不多了,那就趕緊把他也按規矩處理好,陳副主任,我可就是因為這事才過來的,這都發生一個月了吧,我們都以為徐傑已經被關起來了,怎麼對上徐長河的時候,您效率這麼高,對上徐傑,效率就這麼低了?”

陳大柱臉上冒冷汗,他連連表示,“我馬上就去處理,您不知道,徐傑他受傷太嚴重了,之前都沒法搬動他,您放心,既然您發話了,我馬上就辦!”

聽到這句話,聶白總算滿意了,他大搖大擺的走出革委會,直到身旁沒彆人了,聶白才咧起嘴:“怎麼樣,我這招狐假虎威,用的挺不錯的吧?”

小郤同誌對他伸大拇指:“營長最厲害!唉,這個副主任也是夠虛偽的,一聽說您的背景有司令,就立馬去辦事了。在我們家那邊,我們都管這種人叫懶驢,必須抽一下,他們才會動,不抽的話,事情在那堆一輩子,他們都不帶動彈的。”

走在綠蔭樹下,聶白不置可否,“誰說的,人家也不是把所有事情都拖著不乾,徐長河,這不是已經被他送去農場了嗎?子彈都沒他那麼快。”

說到這,聶白腳步頓了一下,他旁邊的小郤同誌也察覺到一點不對經。

“營長,不是說,徐長河是這個陳副主任的爪牙嗎,怎麼楊主任還沒出手,倒是他自己,先把自己的爪牙給掰斷了。”

聶白也納悶,他們不是本地人,實在是難以弄清這中間的緣故,而找到孩子們以後,幾個孩子七嘴八舌的給他解釋起來。

楚紹:“真是狗咬狗,一嘴毛。你們不知道,他倆平時在鎮上穿一條褲子,因為他們都負責大壩的工程,現在大壩建好了,馬上就要合龍了,他們肯定是談不攏,或者談崩了,所以陳大柱就不想再要徐長河這個下屬了。”

韓生義:“也有可能是大壩結束以後,陳大柱用不著徐長河,就準備把他處理掉,大壩建了那麼長時間,一直都是陳大柱負責的,徐長河一定知道很多他不該知道的事情。”

溫秀薇:“當初徐長河不就是因為聽了陳三柱帶來的話,才終於走了嗎?後來他消停了這麼長時間,一直都沒有動作。直到昨天,大壩剛建好,他就過來了,要說這是巧合,我看不太可能。”

楚酒酒:“說來說去,這兩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聶叔叔,你都不知道,我們這邊的大壩修了兩年半,到現在都快三年了,徐家灣的人一直以為自己能修大壩,算是工人,所以就覺得比我們高一等,哼,工農兵,明明都是一樣的嘛!”

聶白目瞪口呆的看著四個孩子幫他補充前情,他再一次感歎,真是人比人,比不起人。

同樣是孩子,怎麼他們家裡的那幾個,天天就知道吃和玩呢,再看這邊的幾個,都能透過現象看本質了!

感歎之餘,聶白也注意到了他們說的這些話裡透出來的問題。

大壩修了整整三年,這擺明了是在貪汙啊,而且建立大壩,是為了改善民生,防洪灌田的,他們從這裡麵貪錢,實在是缺德。

聶白覺得這是個不小的事情,但問題是,他不是這邊的人,他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就是想把這件事反應上去,也不知道反應給誰。而且,他問了一下這幾個孩子,得知近十年,青石河都沒怎麼發過洪水,就算發了,也都是小型的,隻有地勢最低窪的下西村倒黴,而且淹的全都是農田,村民們都是安然無恙的。

由此,聶白就覺得,既然十年都沒事,估計以後也不會有什麼大事,殊不知,那些貪錢的人,也是跟他一樣的僥幸心理。

他們覺得,青石鎮風水好,青石河更是一條有靈性的河,水火無情,可青石河有情,從不發生害死人的事情。那麼,他們從這拿點錢出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對吧。

危機意識,這是個很重要的東西,可是,在沒有被提醒過的情況下,大部分人都是沒有的,聶白剛回去的時候還有僥幸心理,等真的回到青竹村,他又想起自己剛參軍的那一年,在灤河抗洪的事情。

當時河北發大水,險情太嚴重了,不得不臨時從首都抽調人手,他坐在小船上,跟其他戰友一起奮力的去救那些還幸存的老百姓,那場景,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第二回。

楚酒酒說,合龍儀式在三天以後,聶白就尋思著,明天再去鎮上走一趟,跟楚立強打個電話,看他是什麼想法。

聶白是大老粗沒錯,但他不莽撞,他家裡還有老婆孩子一群人要養呢,當然不能冒冒失失的就去跟某些人提出來,要是觸動了他們的利益,聶白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著回到部隊了。

回到青竹村,楚酒酒說下午要聶白和小郤同誌跟他們一起上山玩,聶白也想看看這邊的山上長什麼樣,就跟著答應了。不過,走到隊部的時候,突然過來一個老太太,跟楚酒酒打聽鎮上的事。

“酒酒,徐長河他們抓起來沒有?”

韓奶奶關注了一早上這件事的發展,隔一會兒,她就從屋子裡走出來看一圈,好不容易等到楚酒酒他們回來,她趕緊過來詢問,聶白站在一旁,他看了看這個老太太,然後又看了看老太太出來的方向。

牛棚。

聶白頓時站在原地,不動彈了。

跟孩子不一樣,他對牛棚可是非常敬而遠之的,除了怕惹麻煩,然後就是,他受環境的影響,也對牛棚的人有點偏見,總覺得,他們既然能被關起來,那就說明他們身上也不是那麼的乾淨。

人無完人,聶白護短,對陌生人,尤其是被定義成有罪的陌生人,他就沒那麼友好了。

不過他也不乾預楚紹和楚酒酒跟他們親近,畢竟楚立強早就告訴過他,是牛棚的幾個老人,一直在照顧著兩個孩子。

聶白準備等他們說完話,然後再回去,他打定主意沉默到底,卻沒想到,他還能在這看見一個熟悉的麵孔。

看到對麵快步走來的精神矍鑠的老頭,聶白大驚失色:“韓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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