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印憶柳照常拉開了小單棟房間的窗簾,讓清晨的第一抹微光驅散屋裡的陰霾,她下意識地往正對著院子口的廚房方向的窗子看了一眼。
窗外的院門開著,可是門外空蕩蕩一個人影都沒有,放在窗台桌上的一個青底花瓶中插著一束不算新鮮的花,上頭墜著還未開的花苞已經乾癟下去,已經盛開了在清晨的微光中搖曳著舒展。
這花昨晚送來時就已經有些蔫了,印憶柳從空間裡翻出了進化人使用的營養劑,點了幾滴在花瓶中,堪堪維持住活性。
她昨晚一夜都沒睡好,腦海裡都是周芳走的時候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有些擔心又莫名地有些愧疚。
雖然她們交集不深,但這段日子裡也算成為了朋友,她有點後悔沒有沒有詢問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一直等到日頭慢慢地升到空中,白日的溫度逐漸上升窗外依舊沒有人來,印憶柳早上給自己和靳煬下了兩碗番茄麵條,吃著食不甘味。
靳煬看著她時不時出神往窗外看一下,默了半晌忽然湊近了她,身子微微壓低和她靠的很近。
眼前忽然闖入了一雙赤金色的眼眸,印憶柳怔了一下而後彎了下眉眼,“怎麼了,忽然靠我這麼近?”
靳煬伸出骨節分明的指尖沒說話,隻是把她的眼角拉平,溫聲道:“心裡不高興就不要笑了,你是不是想幫她?”
他深知一手養大的兔子雖然已經成長為一個英姿颯爽的女戰士,能夠在麵對凶狠的變異獸和敵人時毫無猶豫地出手,可是一旦遇到了對她釋放善意的人,她便會重新變回那個又善良又溫柔的小兔。
印憶柳不知道該怎麼說,理智告訴自己也許心腸硬一些才是這個末世的處世之道,正是向沈誌宇那樣的人才能活的更久;但是每每想到周蘭那雙充滿了悲傷和絕望的眼睛,她都會心裡一刺。
靳煬知道印憶柳在糾結什麼,也知道她糾結的根源。
他身子和印憶柳之間的距離拉的很近,膝頭點在地上,思索半晌才開口道:“兔兔,你心裡想做什麼就放開手去做,因為無論你做什麼,我都在你的身後支持你。你也不要因為我不喜歡而有太多顧慮。”
就像印憶柳沒有經曆過自己的過往,自己也無法共情除了她以外的人。
但是這並不代表著他願意看著心軟善良的兔兔為了自己的感受而束手束腳,他曾經覺得這是印憶柳對他的重視和愛,但是他現在懂了些。
感情是相互的,是彼此付出的。
他仔細想想,如果曾經那隻在空空蕩蕩的大宅裡沒有一隻善良的兔兔叼著自己的衣領到了地窖,沒有她無時無刻的陪在自己的身邊,他會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會和沈誌宇有區彆麼?
他喜歡的是那個就算要搭上性命也會衝出去救他的兔兔,是那個持劍行俠和朋友夥伴在陽光下肆意歡鬨的兔兔,不是一個複刻版本的自己。
靳煬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心裡其實並不快樂,如果他可以再自私一點,他是不是就可以讓印憶柳所有的視線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他舍不得,他不想讓兔兔眼裡的光和自己一樣。
“實在擔心就去她住的地方看看吧。”於是,他微微垂眸,說出了違心的話來,“我陪你一起去。”
雖然他本人並不想讓無關人員的瑣事打擾他們的正常生活,但如果已經打擾到了,倒不如儘快解決,這樣兔兔也能安心一些。
向來熙熙攘攘的鬨騰個不停的樓裡今日又爆發了一場爭鬥,樓裡幾戶女人披頭散發穿著臟兮兮的睡衣,叉著腰橫在樓道的門口吵嚷起來。
緣由是因為這樓裡空了兩戶屋子,屋主人是一隊進化人團體中的兩個男性,平日裡出入時她們也時常能見到。
但是就在昨晚,一夥穿著兵甲手持武器的人聲勢極大闖進了樓裡,這不大的地方有個什麼風吹草動頓時能讓周圍的人精準捕捉。
有偷偷打開窗子的男人聽著樓下的喧鬨聲,不出幾分鐘,一夥人像押送犯人一樣把樓裡住著的幾個進化人都帶走了。
等人都走光了以後,樓裡頓時像炸開了鍋一般熱烈的討論起來,要知道樓裡的幾個進化人平日裡和他們這些普通人相處的也還不錯,也沒有外麵那些瞧不起他們覺得他們是低等人類的進化人的醜陋嘴臉。
此時有真心實意在關心的,也有單純覺得好奇想聽熱鬨的。
住在三樓的豔芬是一個賣/皮肉為生的女人,她平日裡打扮的妖妖豔豔,還時不時去勾搭一下樓裡有人家的漢子,讓他們從家裡偷糧食餅子填進自己的兜裡,樓裡的女性五個裡有四個都厭惡她。
此時她的破屋子裡鑽出來一個隻穿著短褲的肥胖男人,攬著隻穿了一件吊帶睡衣的她歪歪扭扭出了門。
有彆的戶的漢子猛地被一片白花花的胸脯晃了眼,頓時眼珠子都要黏在豔芬的身上,被自家的婆娘咬著牙掐著後腰,疼的頓時收回了視線。
這肥胖男人是包了豔芬的客人,隻是一個二級進化人,但是又和城主沾了點親故,所以在這棟小小的樓裡還是很能嚇唬人的。
他似乎知道點內幕,此時哼笑一聲道:“就那幾個吃裡扒外的東西,聯合樊城的人要當叛徒呢!”
有人一臉震驚,也有人不相信這幾個進化人小隊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那肥胖男人見這些無知的螻蟻還敢質疑自己,頓時惱了,把自己知道的一點皮毛都吐了出來。
在場的普通人紛紛陷入沉默,隻有這胖子一邊拍著下垂的肚腩一邊叫囂道:“誰知道這些人去招惹了那河裡的怪物會給基地帶來什麼災難,要我說,這就是樊城人的陰謀,這些人也是幫凶!”
幫凶會丟了自己的性命去探查湖泊、會為了剿滅危害的基地的變異生物而衝在前陣麼?
他們雖然沒有能力,但不是傻子。
向他們這樣為了基地普通人去努力的人最後卻落得了這個結果,而處處壓榨普通人的胖子這類的人卻活的有滋有味。
眾人漸漸聽不下去了,不再理會喋喋不休的肥胖男子,默默地進屋關門睡覺。
豔芬看著氣急敗壞的男人忽然又高聲罵罵咧咧,她臉上掛著一抹訕笑,裸露的皮膚被晚風吹得涼颼颼的,於是嬌嗔著摸上了男人肥厚的胸膛道:“謙哥,咱們進去吧外麵冷……”
被稱作謙哥的肥胖男人忽然一巴掌扇在了豔芬的脖頸上,把她扇的一個踉蹌,光裸的膝蓋頓時蹭了一大塊皮。
“你又算個什麼東西?來教我該做什麼……”
次日清晨,有樓裡的婆子起床去占水位打水,這附近就隻有一口井,好多棟樓的人都靠著這井水過活,要是去的晚了打的水就不甜了,還渾。
她一開門,看到往常不睡到大中午不起床的豔芬忽然起了個大早,還偷偷摸摸不知道在乾些什麼勾當。
這婆子頓時警惕起來,一直盯著豔芬的動作,看到她鬼鬼祟祟地往那幾家昨晚被抓走的進化人的房裡去,頓時嚷嚷開了。
“你這個賤/皮子是不是要偷東西?我可瞧見了這屋裡要是丟了東西人家回來要了,我就說是你偷得!”
婆子聲音本就洪亮,又抓到了自己最厭煩的人的把柄,頓時耀武揚威地嚷嚷起來,很快好幾個同樣同仇敵愾的婦人婆子都急匆匆下來,把豔芬堵在樓裡。
“好哇,要是丟了什麼貴重東西那些進化人來尋,倒是我們這些清清白白的人有嘴也說不清了!”
“哼,這人臟啊心不能臟,心一旦臟了骨子可就爛了!”
豔芬又羞又惱,其實她也不想這麼乾,但是屋裡還坐著一個大爺一樣的人物,就付了一晚上的錢,已經白嫖了好幾天,偏偏自己又不敢出口趕走他。
那死胖子早上起來後剔著牙讓自己把那些被抓走的進化人屋裡的搜刮搜刮,看看有沒有什麼好東西,順便再換間向陽的屋子,還嫌棄她的地方不見光陰氣重。
豔芬本就憋屈至極,此時又被幾個趾高氣昂的婆子羞辱一番,頓時嚷嚷著吵開了。
“謙哥說了,向這樣的叛徒領主是不會放過的,他們根本就回不來了。再說了,老娘想乾什麼就乾什麼,還輪得著你們幾個老妖婆來管我!”
一聽豔芬要占了屋子,樓裡頓時又多了好幾個掰扯的人,吵吵成一團。
幾個進化人居住的房間是整棟樓裡設施最好最乾淨的,既然豔芬能占了,他們為什麼不能占。
就連昨晚還在同情唏噓的幾個男人女人此時也早就把那群可憐人的遭遇忘的一乾二淨,掰扯著討論誰該分到哪一間房子。
印憶柳和靳煬來到這棟有些破敗的小樓時,看到的就是男女纏打破口大罵的場景,一時間有些傻眼。
她上前兩步,拉住了一個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乾瘦男人,從懷裡摸出了一顆一級凝石,“我能詢問一下周芳和她的隊友住在哪裡麼?”
這看戲的男人還沉浸在雞飛狗跳的鄰裡罵戰中,冷不丁地被人拍了下肩膀,一扭頭看到女人的臉後魂兒便掉了三分,再看看她掌心裡的那顆紅色凝石,頓時又驚喜交加,正欲笑著開口,就被另外一道宛如實質的冰冷目光盯的一個激靈。
他臉上的喜意收斂許多,接過凝石後飛快藏進了袖子裡,試探著詢問道:“您是他們的朋友麼?他們出事了,昨天晚上被領主的手下人抓走了,您瞧瞧這些人爭的就是他們屋子的使用權,怕是凶多吉少嘍。”
印憶柳眉頭頓時皺了起來,“為什麼被抓走了?”
這乾瘦男人便把他昨晚聽到的故事添油加醋和印憶柳說了,言語間多是唏噓歎息,說周蘭他們是個好人卻落得這般境地。
此時也有爭執中的婦人眼尖,發現了樓道外站著的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