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請進嶽公祠[2] 過河,過河……(2 / 2)

被控製著走向紙人自殺,這是死局。

但設計者肯定會給遊戲者留下生機。

“出爾反爾之輩,小人也!現在的年輕人竟如此無狀,不尊長輩,我便給你個教訓!”

“好叫你知曉,天地君親師,長幼尊卑有序!”

佝僂枯敗的老者緩緩站直,粗布麻衣成赤紅官袍。

陰氣浮動廣袖,官袍玉帶,威勢赫赫。

文雅俊秀的氣派風韻撲麵而來。

胸前繪製丹頂鶴,孤傲的鶴仰頭啼鳴,美麗至極。

文雅貴氣的官袍似幻影泡沫碎去,老者顯出陰厲鬼相,陰雲密布,清輝被遮擋,天地黯淡。

觀眾倒吸涼氣。

之前麵相清臒的官袍老者七竅流血,鬼相陰鷙。

朱紅袍沾滿血汙,從正紅變為深紅,這也罷了。

衣衫布滿刀砍斧鑿、油燒滾過的痕跡。

臉扭曲變形,不知遭了什麼樣的刑罰,身上臉上有不知名膿液流淌,烏臭腥氣。

陰氣震蕩暗紅官袍,他張嘴,“我不服,我不服!”

“我不服啊——”

李威廉猝不及防,七竅流血。

人見厲鬼,折壽三月。

陰風滾滾,老者撲向四處尋金牌安置地的李威廉。

燭台晃動,陰風滾滾,光影破碎。

李威廉連滾帶爬,險險避開擋來的陰風,跌出正屋。

他仰麵摔進淤泥落葉,臉染黑臭汙泥,頭頂紙人飄蕩,簌簌作響。

“完、徹底完了!”

紙人又活了!

他見紙人隨風卷,紅沁滿天。

官袍老者昂首挺胸,鬼麵森森。

紙人飛舞,李威廉眨眼,它們變成著戰袍,著布衣,著各式衣衫的人影。

眨眼,又是紙人。

這回,他聽懂了鬼語,聽懂了,細細密密帶血淚的聲聲質問。

“奸臣秦檜,你罪孽滔滔,黃河之水難洗儘!你惡貫滿盈,碧落黃泉無以贖罪!”

“哈哈哈,誰判過我有罪?憑爾等空口白牙?吾乃國相!”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紙人成片,貼落上老者身體,貼上他官袍。

被陰氣打濕,被他扯碎。

庭院裡下起了紙片雨,汙泥上落了雪白。

“我順勢而為,我承天之命,我無罪!”

“政治鬥爭,成王敗寇,無對無錯。”老者在雪白紙片中癲狂嘶吼,似瘋似魔:“官家似喪兵之犬逃了三年,他打得金人節節敗退,置官家何地?他握了我大宋八成兵權,違逆陛下之意,他區區一武將,何敢如此!”

“朝中議和,他主戰。逆大勢而行,如何不死,如何能不死!我順天應命,無辜受累!”

陰森咆哮似雷聲隆隆,似從地獄傳來。

此邪魔外道之言點爆了紙人的憤怒。

“昏君無道,奸佞當朝,敵寇在側,爾等紙醉金迷,不顧兩河百姓死活,不顧天下民心民生。安能理直氣壯,真是羞煞人也!”

“你愧為讀書人,愧為人。”

紙人化漫天紙片,切割老者身軀。

塞他耳,戳他眼,堵他口,割他鼻。

“爾等一甘情願,總有些人是理解我的。不然,他們為何會給我上香火呢?”

“今日,我能站在這裡,便是最好的證明。”

“嶽飛,愚忠魯直的蠢輩。死了一次不夠,這次,徹底送你們上路!”

紙片化碎雪,紛紛揚揚灑落。

麵目詭譎的紙人似飛蛾撲火,奮不顧身,撲向老者。

黑洞洞眼眶滲出血淚,向天地呐喊,“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嶽公何其冤也!”

“嶽帥千古,春秋大義,人心自見。”

李威廉站在紙片雪花前,眼神觸動。

明明是來闖鬼屋,他居然被嚇過自己的詭譎紙人精神觸動,為它們奮不顧身奔向死亡,為它們滿腔熱忱。

他喃喃自語:“天日、昭昭?”

“嘭!”

最後一點紙片散落,覆蓋枯木老樹,融入淤泥枯草。

“快……跑!”

與李威廉神似的紙片人擋住飄蕩下的老者,乾癟聲音頓頓卡卡:“金牌,歸位,尋……”

“晚了!”

陰氣滲透進四肢百骸,李威廉又有了被控製的感覺。

觀眾們看見,李威廉七竅飄出雲煙。

鏡頭裡的年輕男人凹陷眉骨,乾癟皮肉,皮膚轉青白,起褶皺。

青年變中年,還在向老年轉變。場景詭異,奇絕。

觀眾們有看大片的錯覺,一眨不眨,等高潮。

好多人猜測老者是秦檜,期待著:“嶽飛會出來嗎?”

“誒呀,主播死了。”

李威廉肉身死去,但他居然沒徹底被控製,白發腐朽的眼猙獰血紅:“我不信了。”

金牌在死前的慣性推動下,放入石刻。

儘忠報國的木牌光芒大放,金色覆蓋住字跡。

牆壁的嶽飛生平文字綻放出金光,它們飄出牆壁,飛舞成群。

文字裡出現一幕幕畫麵。

少年嶽飛,英武不凡,拉弓狩獵,贏滿堂喝彩。

嶽飛從軍,越級上表華文,引群臣嘲笑。

東京城破,黃河以北儘淪陷於金軍鐵蹄下,民喪於野。

百姓被圈地為奴,哀嚎遍地,餓殍無數。

年輕的嶽飛滿腔激憤,見黎民受苦,怒發衝冠。他重整軍紀,踏上戰場,收複建康、襄陽決戰、郾城大捷,馬踏連營。

帶出了令金人畏懼刀兵的嶽家軍,虎賁如林,百姓擁戴,金人畏懼下讚,撼山易,撼嶽家軍難。

金戈鐵馬,馬踏連營,激昂澎湃的畫麵,搭配古典熱血節奏的背景音樂,觀眾們看得眼眸大亮。

直到誅仙鎮上,12道金牌喝令。

滿軍虎奔,凝望北方。

馬上的嶽飛滿麵風霜,鬢發散亂,挺拔偉岸的身影凝固成石刻。

“嶽元帥,聖旨下,還請速速回營,不可耽誤!”

“嶽帥,不可不可!”

“兩河百姓在等您收複中原,您說過,要北伐的。”

百姓啼哭挽留,天使頻頻催促。

“嶽飛會回去嗎?”

“他若是就此反了……”

“不,他不會反,他會與我等回去。”

“為何?”

“因為,他是嶽飛。他是精忠嶽飛。”

風波亭上,莫須有大罪寒恨千古。風霜鬢麵的將軍北望黃河,恨恨不平:“宗相公,鵬舉,終不能過河。”

李威廉無聲無言,觀眾們無聲無言。

“我無法理解他的信念,但我敬佩。”

“其實,造反容易,但明知可能死路義無反顧,我做不到。”

“我好像懂古東廈人追求的氣節了,就是這種慷慨赴死,忠心愛國嗎?在我們現代人眼中,這有些可笑,但拍拍胸脯問自己,你能做到嗎?”

“生死麵前無大事,嶽公以生命證忠義,我不行。”

“……”

蘇冬夏的短視頻剪輯慷慨激昂,曲調踩點,恰到好處,達到了預期效果。

神像綻放金光,緩緩走出了滿鬢風霜的中年人。

沒有李威廉想象中的大戰。

疑似秦檜的老者麵對嶽飛,不受控製,撲通跪倒在地,重若雷鳴。

“秦檜化鬼,死後害人,被鎮壓在跪像中。因後頭有人祭拜,他才得了香火逃出枷鎖,想以身代我。”

“嶽公?”

“朱仙鎮,您為何不走呢?”

“不願,不能。”

風霜鬢麵的中年人漫聲吟誦,凝望向北方。

他眼裡倒映滔滔黃河,似見大河東去,奔流不息:“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嗓音沉鬱,頓挫間,含了千古不平。悲風哀戚,壯誌未酬,又有壯懷激烈,滿腔恨意。

中年人負手仰頭,望明月。

披風作響,他凝聚成無數人仰望崇敬的一抹背影,化入史冊,清筆留名。

這詞豪邁雄壯,似大河奔流。

李威廉不擅曆史,不喜歡文詞,不阻礙他體會這詞的千古豪情,文采飛揚。

“嘶——”

觀眾彈幕孤零零飄過:“我竟然哭了。”

悲苦、敬佩、諸多無法言喻的感情在見到那背影吟誦長詞,澎湃洶湧,流淌過心扉。

“這就是嶽飛?”

“好一個嶽飛!”

正屋裡,李威廉感觸最深。

他闖過鬼屋,後怕、感動、高興等等齊聚心頭,忍不住地淚水劃過臉頰。

五彩斑斕的顏色淌過脖梗,觀眾們後知後覺:“嗯?”

“嗯?!”

觀眾們瞪大眼,震驚到裂開。

“嶽公千古。”

上帝視角的觀眾看哭掉油彩的驚悚紙人。

他滑稽中帶著驚悚,驚悚裡透著喜氣兒。

哈哈笑聲中,李威廉後知後覺,看見地上躺著的無聲無息的清白臉老人屍體。

等等!

那好像是……他?!

“我死了?!”

[恭喜你,通關嶽公祠,請回答以下問題,打開門戶。]

[嶽飛的字是?]

[臨死前呼喊三聲過河的原東京留守是?]

[請背誦《滿江紅》經典語句。]

驚悚紙人聽到通關的笑容緩緩凝固:“??”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