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卿作揖:“多謝侯爺寬慰。”
“這次的事你辦得不錯。”他道:“好好乾!將來殿下用你的地方還有更多。”
“是。多謝侯爺提點!”
忠勇侯說完,也出了屋子,剩下杜文卿是最後一個走的。
他並無進出王府大門的資格,每回隻能走角門。這次也一樣,自覺地沿著回廊往東角門去。
隻是在經過一座偏僻小院時,聽見一牆之隔的談話,他腳步緩慢下來。
“殿下才起怎麼又回去歇息了?似乎近日變得格外容易犯困呢。”
“是啊,我這還等著給殿下量身做衣呢,看來得等上一會了。”
“一會哪行?你沒聽說那位靈兒L姑娘進去服侍了嗎?沒個半天恐怕不行。”
什麼事沒個半天,兩人心知肚明。
靈兒L姑娘進去還能服侍什麼?自從這個靈兒L姑娘入府,殿下整夜寵愛到三更方歇。也不知這靈兒L姑娘使的什麼手段,以前殿下還隻是夜裡寵幸,可如今像是越發離不開了似的,連白日午歇也將人喊去服侍。
這不,殿下才議事回房,靈兒L姑娘就端著點心進去了。
“唉,你說莫不是精血虧損過多,容易虛啊?”
“你這個小蹄子!居然敢說這話!”
“怕什麼,現在後院又沒主子,大家私底下都跑去賭錢了,冷清得很。”
“誰知虧不虧,反正那靈姑娘整日給殿下滋補,都是金貴之物哪能虧了去。”
“也是。”
聽到這,杜文卿不動聲色看了看四周,然後繼續抬腳往東角門而去。
...
襄王回京,不隻二皇子一派暗中查探,連太子黨,以及皇上也在紛紛側目。
然而,皇上這邊得到的消息卻是這樣的。
“皇上,”派去打探的人回來稟報:“襄王殿下一直在府中並未出門。”
“沒出門?可有見過其他人?”
“也並未見其他人。襄王殿下在府上看
書撫琴(),得閒了還會去演武場跟侍衛們比試。再有閒餘(),便收集京城各米鋪的米糧。”
“他收集米糧做什麼?”
“似是要對比哪裡生產的糧更好,然後加以研究推廣。”
皇上若有所思點頭。
太監總管魏德忠聽了,笑著說了句:“這襄王人來了京城,心還在封地。”
皇上道:“論做事,這老三確實是個踏實的。隻是........”
魏德忠並未接話,踏實是踏實,本事也不差,但儲君立嫡立長,而襄王哪一樣都沒占。
不過單看皇上今日對襄王的態度,應該是滿意的。
果然,沒兩日,皇上在早朝時下旨封襄王為兵馬大元帥,領二十萬禁軍出發易州征遼。
此聖旨一出,朝堂上宛若石落水底,再無爭論。
...
有些事情的發生總是令人意想不到又意外合理。
襄王一個遠離朝堂的人回京,領命成了這次征遼的元帥,竟是讓暗流湧動的京城莫名平靜下來。
二皇子一黨和太子黨停止互相打壓,默契地將目光放在了襄王身上。
與此同時,朝中也開始斟酌糧官人選。
其實糧官人選一直在議,隻是此前掛帥之人未定,是以糧官的事被顯得不足一提。如今大帥定下,糧官委任何人也成了議論中心。
軍隊少不得後勤,糧秣、給養、軍餉征收、調配、發放等等工作皆得由糧官負責。
以往也不是沒有糧官,可此次二十萬禁軍征遼事關重大,隻能勝不能敗。放眼望去,竟發現無人合適。
不是沒有能勝任之人,而是各方博弈之下,皆不肯將這差事便宜給旁人。
“六年前對西夏的幾場仗,乃祁國公為糧官,不若我等舉薦祁國公如何?”
二皇子一黨道:“不合適,祁國公年邁且久居京城不問邊境,如此大的調度恐怕體力難支。”
“體力難支”的祺國公在家聽了這話簡直氣死。說什麼年邁、久居,無非是不想祁貴妃得益罷了。
“與其舉薦祁國公不如舉薦馮大人。馮大人作為京西北路轉運使,常年負責西北駐軍米糧及軍餉征收,而且不過四十正當壯年,合適!”
“也不行!”太子黨立馬反駁:“可彆忘了,那年孟州乾旱,因馮大人調度米糧不及時可是餓死了好些人啊,還差點惹得百姓□□。你敢讓這樣的人去調度二十萬將士物資,你是何居心?”
“你——馮大人不合適,那你倒是說出個合適的來啊!”
“梁大人這麼激動作甚?我們這不是正在商量嗎?若梁大人不願商量隻管歸家去,何須拿我等發脾氣?”
“我豈是發脾氣?我舉薦之人處處被你挑刺。我倒要問你是何居心,莫不是想阻撓征遼大計?”
“梁大人可彆血口噴人!本官忠君護國天地可鑒,你自己小人之心反倒汙蔑於我。既如此,咱們進宮找皇上評評理去!”
“
() 嗨呀嗨呀!”和事佬頭疼得很:“兩位大人莫吵啦!大家同朝為官該同力協契,大軍即將出發,眼下定糧官才是要緊啊!”
一幫人拍桌的拍桌,擱茶盞的擱茶盞,就是不肯退讓一步。
這事傳到皇上耳中,冷哼了聲。
“國難當前,這些人既然隻算計自己利益,實在令朕失望!”
魏德忠趕忙上前幫他順氣:“官家彆惱,興許真能議出個合適的人來呢。”
皇上闔眼會,開口問:“襄王在何處?”
“呃........興許在府邸。”
“召進宮來。”
“是。”
也不知皇上召襄王進宮後談了什麼,不過兩刻工夫,襄王就離開了。
當天,皇上徑直下了道旨意——任命撫州知府陸安荀為江南東西兩路、以及燕山府路轉運使,總領二十萬征遼大軍糧秣和軍餉事宜。
此聖旨一出,朝堂上又是奇異地安靜,無人反駁。
...
撫州。
莫名又升官的陸安荀還不知自己榮升成三品新貴,這會兒L,他正躺在涼亭裡看蘇綰搗鼓冰飲子呢。
今日休沐,撫州上下官員都得了假。也不是以前沒假,而是開春後正逢農耕,到處忙得很。陸安荀把自己當鐵人似的沒日沒夜忙,其他官員也不敢懈怠,於是連著三個月眾人都忙得打轉。
好在現在農忙結束,屋舍、水渠、農田皆已修好,此前陸安荀計劃種植的棉花也播種完畢。待回過神來,陸安荀見眾人眼巴巴地望著他,當即反思自己。
“罷了,諸位大人辛苦了,都歇息去吧。”
休沐得了假,眾人暗暗鬆了口氣,陸安荀索性也偷閒在涼亭裡擺張椅子躺下來。
忙碌慣的人躺下來,完全能給你躺出個癱瘓的姿勢。按蘇綰的話說,陸安荀連根筋都是懶的。
蘇綰弄好一碗黃桃冰飲子,問:“陸安荀,可要嘗嘗?”
陸安荀一隻腿翹在另一隻腿上,眼也未睜就張口:“啊——”
蘇綰走過去,喂給他一勺。
“怎麼樣?好不好吃?”
陸安荀咕咚咽下去:“沒吃出味兒L,再來一口。”
蘇綰好脾氣,又給陸大爺喂了一口:“不錯吧?這是我新琢磨的,將黃桃洗乾淨釀入壇中,取出食用更加脆甜爽口。”
“嗯。”陸安荀點頭:“滋味極好,就憑你這手藝,日後我致仕了,咱倆上街擺冰飲攤子也能過活。”
亭中的婢女們聽得好笑。
陸安荀這張吊兒L郎當的嘴,而蘇綰已經見怪不怪了。
“桑葚,”她吩咐:“把剩下的冰都搗碎,一會多做些黃桃飲子,給府裡的人都嘗嘗。”
“哎,好勒!”桑葚歡呼:“奴婢們又有口福啦!”
蘇綰自己端了碗在陸安荀身旁坐下來:“你難得在府上歇息,晚上給你做些好吃的,陸安荀,你看我好不好?”
“好。”陸安荀張口就是一串香噴噴的馬屁:“陸夫人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蜜蜂見了都想采好得不能再好我陸安荀娶到你是積了八輩子的福氣........你都這麼好了,我跟你說件事你不會生氣吧?”
他睜眼,一臉無辜弱小可憐地望著蘇綰。
“什麼事?”
“你上次自製的那什麼玫瑰口脂被我不小心......當印泥用了。”
“........”
蘇綰死亡凝視他,半晌,猛地撲過去將人摁住。
“陸安荀,你可知那口脂我七蒸七曬花了半個月才做好的,你居然敢拿去作印泥!”
“我哪知那是你的口脂,我以為........哎哎........嗷!我錯了!”
蘇綰氣得火冒三丈,追著陸安荀在院子裡打,隻把陸安荀打得嗷嗷叫。
就在陸安荀被蘇綰逮著摁在花叢旁時,小廝慌張地跑過來。
“大人,聖聖聖旨到了........”
小廝瞧見他家大人正在挨夫人揍,忙背過身去。
蘇綰停下來,還以為自己聽岔了,問:“你說什麼到了?”
小廝:“皇上的聖旨,從東京城來的,還有好幾個中貴人們。”
“大人.......”小廝小心翼翼問:“可要現在去接聖旨?”
“難不成還能讓聖旨等我?”陸安荀立即起身,趁機逃開蘇綰的魔抓,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