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越少越好啊。”蘇綰說:“最好少到咱們手上的錢就能購買五十萬石。”
一聽,陸安荀立馬將椅子拉過去挨著她坐:“那你說說,怎樣用買十萬石的錢買五十萬石的糧。”
“其實法子也簡單,那就是讓糧商的糧降價賣給我們。”
祁淵問:“用十萬石的錢買五十萬石的糧,這買賣怎麼聽都是糧商虧,他們豈願降價?”
“不!”蘇嫻頓時也明白了蘇綰的主意,當即道:“他們願降價!”
蘇嫻笑起來:“小妹可是想說買賣競爭中的降價策略?”
蘇綰也笑起來,不愧是經常做買賣的大姐,一聽就知道怎麼降價,而且怎麼讓糧商心甘情願降價,甚至虧本也要賣。
的確是降價策略,也是商業中常說的價格戰。
“正是。”蘇綰點頭:“我們加入他們,再競爭他們,最後逼迫他們不得不降。”
陸安荀聽得雲裡霧裡:“什麼加入,什麼競爭?能否說清楚?”
“陸安荀,”蘇綰問:“你手上現在有多少糧?”
“大概.......”陸安荀算了下:“十五萬石。”
“這十五萬石最遲多久送去戰場?”
陸安荀道:“五十萬石分批次送,這十五萬石最遲二十天後要送往戰場。”
“二十天夠了。”蘇綰說:“你且把這十五萬石糧交給我,我保準在二十天內不僅還你十五萬石糧,還另外給你籌夠五十萬石。”
聽得此,祁淵緩緩問:“你們要去金州買糧?”
“不,就在燕山府。”
“可燕山府沒糧。”
“無礙,”這時,蘇嫻自信道:“我們有法子在短時日內讓燕山府糧食滿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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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府州郡乃範陽郡,此時,範陽郡長廟街上,正豐米鋪的小廝天剛剛亮就起來開門了。沒多久,他聽見街邊熱鬨,探眼望了望。
隻見街頭的一家米鋪門前排了好些人,他好奇地站著瞧了會。
很快,掌櫃的聽見聲音也走出來。
“那邊是王家的米鋪吧?”他緩緩問:“怎麼回事?為何門前等了這麼多人?”
他吩咐:“你去看看,發生了何事。”
“是。”小廝放下板門,趕忙去了。
沒多久,他跑回來,興奮道:“掌櫃的,大好事啊!”
“什麼大好事?”
“聽說官府來買糧了,而且比市場價還多一成。我看見福源米鋪、榮安米鋪的掌櫃都在那賣米呐。”
“比市場多一成?還有這等好事?”
“千真萬確,王家鋪子裡坐著的是官府的人,他們說有多少米就收多少米,而且每石米比市場價高一成。”
劉掌櫃沉吟片刻,道:“我去看看,若真是比市場價高一成,那可真是好事。”
原本米糧生意利潤就是四成,如今多一成,豈不是成倍的買賣?
當即,劉掌櫃擠進人群中,瞧見熟悉的王掌櫃,趕忙打了個招呼。
“王東家,”他問:“我聽說官府買米比市場價高一成,真的假的?”
“官府的人就坐在裡頭收米,還能有假的?”
“可為何要高一成收?”
王掌櫃聽了,悄聲說:“易州正在打仗,前頭將士們缺糧,聽說從東京城來的欽差要籌一百萬石,這麼多糧得在一個月內籌齊,不高一成哪能一個月內買夠?”
劉掌櫃一聽,心下震驚。
乖乖哩!一百萬石!這可是個天大的數目。他們正豐全國上百家米鋪的糧加起來也不過十萬石。若能全部賣給官府........
想到這,他熱血沸騰,但經營買賣多年的經驗又使得他理智考慮。
“這消息你從何得知的?竟要一百萬石這麼多?”
“我一個親戚就在府衙裡當差,他認得一個糧官,說朝廷欽差要征糧一百萬石。但前頭不是牛崗村出人命嗎?這政令就撤了,索性拿錢買。”
劉掌櫃一聽,喜半參憂。
他們賣糧的還指望朝廷征收百姓的餘糧,這樣他們生意才好做。現在官府不征百姓的糧了,那他們鋪子裡屯的糧恐怕隻能賣給官府。
不過賣給官府也好,而且還高一成,隻是總覺得這事不大真實。
見他這模樣,王掌櫃笑:“你還猶豫什麼?現在有糧就趕緊賣,官府不拖欠你的錢,一手給糧一手給錢,這麼好的事你還不趕緊的?”
“我跟你說,也就現在打仗戰事吃緊才有這等好事,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那你怎麼不賣?”
王掌櫃拍手:“誰說我不賣?我讓人去倉庫取糧了,後悔之前沒多屯糧。不過我已經派人去燕山府外調糧了,三日後就能再到一批。這可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而且我聽說,好些米鋪已經去調糧了,大家都搶著賣呢。”
劉掌櫃一聽,伸長脖頸打量鋪子裡頭。隻見幾個官爺坐在一張長桌前,一人負責記錄,一人負責計數,一人負責給憑證,另一人負責記賬。還有無數腳夫將一袋又一袋的米糧從側門搬上車,據說要拉往城外官府糧倉。
劉掌櫃看著看著,眼紅得很,不過片刻就跑回自家鋪子。
他急忙對小廝道:“快去倉庫看看我們還有多少米糧,咱們把糧全賣給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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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蘇綰和蘇嫻兩人坐在家中,一邊算賬一邊聽雲苓等人稟報消息。
“小姐,告示貼出去後百姓們都在談論這事,我們還按您的吩咐派人到處宣揚,隻一個上午,現在整個範陽郡都知道官府高價買糧的事了。”
蘇綰點頭:“這消息一定要廣傳,尤其是傳給那些糧商聽。”
“是,奴婢知道的。”雲苓點頭,離去。
沒多久,桑葚又跑來:“小姐,才兩個時辰,我們就已經收了一萬石了,還要繼續收嗎?”
“收,當然得繼續收。錢不夠就來取,什麼時候停聽我的命令就是。”
“好嘞。”桑葚離去。
蘇嫻道:“小妹這法子好是好,隻不過我擔心咱們這麼買下去,錢撐不了多久。”
“能撐多久?”
“看情況......”蘇嫻揚了揚賬本:“估計隻能撐三天。”
“三天夠了,後頭我自有法子。”
兩人在這邊不停算賬,那廂陸安荀和祁淵一個抱臂倚柱、一個負手立廊下,雙雙看熱鬨。
祁淵問:“蘇四姑娘到底是什麼計策?”
他想了一宿也沒想明白(),要怎麼樣做才能以十萬石的錢買五十萬石的糧。這本身就是件聳人聽聞的事。
不是蘇四姑娘?[((),是陸夫人。”陸安荀糾正道。
“.......”
陸安荀似乎一點也不急,從容篤定道:“她說能買,就一定能買。”
聞言,祁淵斜眼:“這可是五十萬石軍糧,你就不怕她擔不起這個責?”
“我信她。”陸安荀說:“若最後要擔責,我來。”
祁淵萬年不變的臉上難得露出點“這人沒救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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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正豐米鋪又早早地開了門,今日卻聽得外頭官府買糧更瘋狂。
劉掌櫃繼續站在門口看了會,然後問小廝:“我們的米糧何時到?”
“掌櫃的,昨天阿福去各個縣城搬運了,我們在燕山府共有三千石糧,最遲得明天到。”小廝道。
“明天啊.......”掌櫃想了想,問:“現在倉裡有多少?”
“兩百石。”
“兩百石去運來,我們先把這兩百石賣了。”
“好。”
辰時,府衙門前排了條長龍,皆是來賣糧的。劉掌櫃見擁擠的人群、還有堆得如山的各家米糧,心下再一次震驚。
他做米糧生意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見這麼賣糧的,也是頭一回覺得生意這般好做。
無須招攬客戶也無須去跟人搶生意,有糧就行,有多少糧都能賣。
劉掌櫃等了約莫半個時辰,總算輪到他。官府買糧很爽快,兩百石米查驗了遍,就立即寫契書,得了契書就讓他去賬房領錢。
劉掌櫃揣著契書一時間覺得不真實,兩百石米,往回要賣上一個月,可這會兒一刻鐘不到就賣光了。
然而當他拿著契書去領錢,得了厚厚一遝銀票時,這回覺得是真了。
果真有糧就能賣,賣了就給錢。
他高興得咧嘴,回到正豐鋪子時,恰巧又闖遇王掌櫃。
“你的糧賣了?”王掌櫃問。
“賣了賣了,錢也得了,果真是大好事。”劉掌櫃說:“可惜燕山府這邊就三千石糧,若是能再多點就好了。”
“沒糧你趕緊調啊,去燕山府外頭調。我跟你說.......”王掌櫃湊近低聲道:“現在整個燕山府的糧商都在調糧,全想趁這次機會狠賺一把。而且不止燕山府,連金州那邊的糧商也得了消息,我聽說金州的糧商已經往這邊運糧了,現在官道上到處都是運糧的商隊。”
劉掌櫃一聽,心下緊張起來:“我們正豐倉庫天南地北的,估計一時半會沒那麼快。”
“那你可得抓緊了,不快不行。”王掌櫃說:“我昨天跟你說朝廷征糧一百萬石不假,可實際上已經征了五十萬石,現在還要買五十萬石。僅昨日,官府就買了六萬石,你再不抓緊,到時候官府買夠了就不要你的糧了。”
劉掌櫃一聽,連忙作揖;“多謝王兄告知我這個消息,我現在立馬回去寫信,讓外邊調糧進燕山府。”
跟劉掌櫃一樣打著“趁機狠賺一筆”主意的糧商,還有很多,眾人皆是這般想法。
大家紛紛調糧,近的從金州之地,遠的到江南西路。
一時間,各地通往燕山府的官道上,運糧商隊絡繹不絕。
短短數日,糧車擠滿了燕山府,城門外每天都是排隊入城的糧商。
燕山府糧倉處處爆滿,甚至還放不下,許多糧商不得不在城外臨時賃地方以做倉庫。
然而,就在眾人一片熱血狂潮做發財夢時,官府突然停止買糧了。
糧商傻眼:“為何停了?”
“聽說三十萬石糧已經買夠了。”
“不是說要一百萬石嗎?”
“誒?我分明聽說是要五十萬石啊。”
“對啊,怎麼隻要三十萬石,那我現在運來的糧怎麼辦?”
能怎麼辦?
眼下燕山府的糧隻能進不能出,運出燕山府勢必要被官府扣押盤查。可就這麼屯在燕山府也不是辦法,且不說入秋露水重,時間長了糧食容易發黴變質。就說再過不久便是秋收,百姓手上有糧誰還買糧?這批糧若不能及時賣掉,必定要壞在手中。
頓時,湧入燕山府投機倒把的糧商們開始發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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