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彆重逢,一人似乎都不知該說什麼,維持了片刻的靜默。
蕭尋初不太擅長應對這樣安靜的場合,尤其牆對麵還是久彆的謝知秋。
他不自覺地用漿糊筆的後端搔了搔頭發,煩惱這種時候該說點什麼才能不要給謝知秋留下壞的印象。
但這時,反是謝知秋率先開口了——
“雀兒或許不久就會回來,時間緊迫,我們見一麵如何?”
蕭尋初回神。
以他和謝知秋兩人的情況,現下見一麵明顯是很有必要的。
他當即應道:“好,哪裡見?”
謝知秋對這個後院顯然比他更了解,且已有主意:“你走後麵那條小路,後麵有個偏院。師父搬走後,這個院子應當暫時不會有人過來,比較安全,且它出口多,可有退路。我從側麵繞進去,須臾便到。”
“啊、噢,好。”
蕭尋初答應下來,但同時又忽然緊張。
他與謝小姐雖然通信過很長一段時間,但真正麵對麵說話卻隻有初次見麵那一次。
如今見麵,豈不是要單獨相處?
不過眼下顧慮不了這麼多了。
蕭尋初也知道雀兒隨時都會回來找她的小姐,時間有限,耽擱不得,於是迅速往謝知秋所說之處趕去。
片刻後。
相隔多年,謝知秋與蕭尋初一人,終於再度碰了麵。
而這一見,兩人當即一同頓住,蕭尋初更是發懵——
蕭尋初本以為,他和謝知秋紮紮實實地換了身體,他很可能會以謝知秋的視角看到自己的身體跑過來。
但,真實情況與他預想的完全不同。
山色空濛,天色將陰未陰。
漫天升起的孔明燈下。
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一個清傲的少女。
……是謝知秋。
沒錯,他看到的是謝知秋。
他確實看到了自己的身體,可是與此同時,他眼中看到的,好像又是謝知秋。
這是一種很玄妙的狀態。
他和謝知秋應該都很清楚自己在對方的身體裡、很清楚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是自己的身體,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身體頭上摔破了,才勉強止血。
可是他眼中實際看見的,卻是謝知秋的容顏、謝知秋的身形,完全的窈窕少女模樣。
與當年不同,如今的謝知秋已過及笄之年,褪去小女孩的稚嫩後,她身段逐漸成形,容顏亦日益顯出鋒芒。
眼前的謝知秋,在女子中大約算中等個子,她並不是太高,但背脊挺得筆直,看上去便比一般人更為挺拔修長。
她堅定地站著,少女年華,容顏清美,一雙烏眸沉靜幽然,人如雪中傲梅,低調不顯,卻在霜雪中綻放,寒霜折不彎其脊梁。
蕭尋初本想著看看自己的臉也算不了多大事,頂多就是情況詭異一點。
萬萬沒想到這情況比他想得還怪異得多,他反倒猝不及防地正麵見到了已過及笄之年的謝知秋。
他自覺失禮,先一步轉開視線,免得冒犯。
他不覺得女孩子被人看到臉就是什麼失節的事,但這不意味著他《那個注定要位極人臣的女人》,牢記網址:m.1.自己就可以仗著這點道理隨便亂看了。
萬一對方介意呢?萬一因為他草率的行為,給對方惹了什麼麻煩呢?
不過,憑借先前那一眼,他也發覺謝知秋身上的衣著似乎有些古怪。
那既不是兩人交換時她本該穿在身上的衣裳,也不是兩人初見時謝知秋穿過的衣裳,而是一身利落的素衫紅裙,款式奇特,裙裳並未蓋腳,隻與男子的下擺長度相似,活動方便,像個讀書人,卻襯得她眼底盛氣逼人。
這好像並不是真實存在的衣裳。
而這件衣裳的樣式,也泄露出一個線索——
他們眼中所見,並非外人所見的客觀事實。
難道說,這就是所謂的本質?
因為隻有他們彼此知道對方真實的身份,所以眼中看到的也是對方本質的模樣?
當蕭尋初還有些惶恐的時候,謝知秋一頓,已從短促的錯愕中回過神來,似是掌握了狀況。
她想了想,下定論道:“看來即使見麵,也不會自然換回來。”
這是意料之中的。
她之前確實有“或許見了麵兩人就能換回去”的念頭,但她內心也清楚這隻是一廂情願的樂觀願望,能實現的可能性很小。
蕭尋初聽到謝小姐說話,也回了神。
他忙分享自己的想法:“我醒來時,經你身邊侍女提醒,看到了你戴的姻緣石。
“其實在我失去意識之前,手裡也湊巧握著一塊材質一致的石頭,不過我和師兄弟們不管它叫姻緣石,就根據顏色叫黑石。
“如果沒猜錯,我們之所以會遇上這種奇事,多半與這石頭有關。”
謝知秋頷首,表示同意。
其實不必蕭尋初說,光是兩人交換前她遇到姻緣石發燙這種異象,就足夠她懷疑那破石頭了。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蕭尋初問。
“……”
謝知秋沒有回答。
遇到這種違反常識的事,兩人都需要一定時間來消化現實。
哪怕思維敏捷如謝知秋,這時頭腦也有些空。
萬幸她最大的優勢,不是聰明,而是冷靜。
這時她逼迫自己沉靜下來,將精力放在最緊要的事上。
“石頭的事先放一邊。”
她說。
既然兩人沒能一見麵就換回去,就說明這不是一時能解決的問題,繼續糾纏、責怪石頭也無濟於事,那無異於浪費寶貴的見麵時間。
謝知秋問:“你代替我見兩位師父,中間可有露餡?”
“李師母有感到我性格和你有點不一樣……但總體應該沒露餡?”
蕭尋初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