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確感覺扮演謝知秋,無異於蛛絲行步,但好在一般人想不到靈魂交換這種事,稍有破綻,也不會立即出問題。
謝知秋頷首:“很好。”
她說:“我們一時半會兒換不回去,這種事以後不會少。現在,比起其他事,我們最優先的應該是了解對方的事,這樣以對方的身份生活,才不容易露出破綻。”
而他們許久沒有聯絡,對彼此的現狀幾乎一無所知。
蕭尋初明白過來,當即同意。
謝知秋回憶了一下,拋磚引玉:“我記得你家中除了父母,還有一位兄長。”
蕭尋初聽到謝知秋如此清晰地說出他家裡的情況,反而愣了愣。
謝知秋之所以知道,當然是因為他以前在信中提過,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信的字數受限,也沒聊過幾句,沒想到謝知秋還能記得。
不過她本就聰慧,想來是記憶力超群。
蕭尋初回答:“對,但我現在獨居山中,幾乎和家裡斷絕關係。除了我以前的隨侍五穀偶爾還會上山,與外人沒有接觸,也沒有人會管我,你不太用擔心這些。”
謝知秋之前猜也是這樣,蕭尋初此前如此離群索居,她短期內扮演蕭尋初,應該比蕭尋初扮演她要容易得多。
不過保險起見,謝知秋還是追問了一句:“那你剛才說的師兄弟是……?”
聽到這個問題,蕭尋初下意識地想回避。
他簡明扼要地道:“師父去世以後,兩位師兄和一位師弟都下山了……應該不會再回來。師父的墓就在草廬後麵不遠,你若是有空,可以偶爾幫我上柱香。”
這就是不會有影響的意思了。
為他去世的師父上香這點小要求,謝知秋自然答應。
隻是,蕭尋初提起師兄弟的態度令人在意,他口中的師兄弟全下了山似乎也不太正常。
謝知秋多看了他一眼,但礙於時間,來不及多問。
蕭尋初這裡居然就算結束了,接下來,就輪到謝知秋。
謝知秋一頓,道:“我家中人很多,你最好拿筆記一下。”
蕭尋初之前在做孔明燈,趕來的時候正好拿著漿糊筆和毛筆沒放下,聞言,他當即撩起袖管,跟隨謝知秋的敘述,直接往自己手腕上寫字——
謝知秋道:“我家中現有五口人,除我之外,有祖母、父母還有妹妹。
“祖母娘家姓曾,她本名單字一個蓮;父親謝望麟,字天盼;母親溫氏,名解語;還有我妹妹,名喚知滿,年十一,與我關係親近,可能會經常去找你,你可以備點東西給她吃。
“我身邊的小丫鬟名叫雀兒,她早上會來為我梳頭更衣,她年紀小且性子單純,你如果有什麼地方不太清楚或者忘記,可以委婉地向她打聽。”
蕭尋初落筆如風,隻記關鍵,幾乎謝知秋語落時刻,他亦同時寫完。
謝知秋覺得這些信息蕭尋初未必都用得到,但提一句總比完全不說好,以防萬一。
隨後,她稍作停頓,主動說:“還有一件事,恐怕會比較麻煩,我必須得對你說一聲。”
“什麼?”
“我現在正在議親的時期,祖母與父親那邊催得很緊,他們可能會經常提起。”
蕭尋初的頭腦空了一瞬,筆尖懸空。
他沒有抬頭,口中有些不知味,但表麵儘力沒有表現出來,隻問:“這我好像從甄先生那裡聽說了一些……是要和秦皓,是嗎?”
謝知秋略顯驚訝:“師父提了這個?”
“嗯。”
蕭尋初仍低著頭。
“聽說你們兩家是世交,你們一人還是青梅竹馬。”
謝知秋並未否認:“算是。”蕭尋初問:“所以,若是遇上秦皓,我該如何應對?需要代你對他友善一些嗎?”
“不必。”
謝知秋回答。
她稍作斟酌,詳細解釋道:“其實之前,我與祖母定下一年之約。
“秦皓目前可能確實對我有點好感,我家人也都很滿意他。
“但我另有理想,也對他無意。
“我本不想這麼快定下來,但家中見我年齡漸長,頗為著急。在權衡之下,我便與祖母約定,若是明年春闈以後,我的想法還是難有起色,就聽從家裡的安排,開始議親。
“若是秦皓那時還對我有意,我便答應與秦皓的親事;如果秦皓那時已經改變主意,我便另擇他人完成終身大事。”
“——?!”
這事情的發展的確超出了蕭尋初的意料,而且的確非常麻煩。
但不知為何,在得知謝知秋對秦皓無意後,他並未覺得很難辦,反而心情比剛才好了一點。
他問:“那我該……?”
謝知秋理智地回答:“以你我當下的情況,此約定定然不能再履行。
“若不然,如果你我一年後都沒有換回去,難道令你代我出嫁?
“如果我祖母問起你這件事,你就逐漸改口,不要再提秦皓,實在不行,就說你已經有了心上人。”
“心上人?”
蕭尋初離家出走多年,對被催婚這種事情很沒有經驗,確實不太會處理。
他問:“那如果你祖母非要問心上人是誰,我要用誰來搪塞?”
謝知秋顯然對這個問題也早有考慮,麵不改色地回答:“當然是你。”
“…………?”
謝知秋見對方好像沒明白的樣子,進一步道:“就回答你自己,你蕭尋初的名字。”
她稍作停頓,解釋:“祖母這些年一直希望我儘快成婚,這種時候無論你說出的是誰的名字,都隻會加快祖母給我訂婚的速度。唯有將此事困在你我彼此之間,才有周旋的餘地,我們才能互相配合。”
謝知秋的說明十分客觀而且清晰,蕭尋初也能理解,但這不妨礙他表現得有些無措。
他知道謝知秋多半沒那個意思,可光是想到這件事在彆人看來會是如何的,他就控製不住臉紅。
然而謝知秋的思維好像並不隻想到這裡。
這時,她安靜地看了一眼蕭尋初一眼。
謝知秋說:“其實,這樣也隻能再短暫拖延一段時間,而且此言出爾反爾,可能會讓祖母更為不快,在你身上的壓力也會更大。
“縱使能多拖數月,在此期限內,我們仍不能保證一定可以換回原本的樣子。
“所以在來的路上,我考慮了很久,認為眼下,唯有一個辦法可以令你我一勞永逸、永絕後患。
“……不過,此法我一個人無法完成,也不能不征求你本人的意願。”
蕭尋初對謝知秋的頭腦十分信任,便問道:“是什麼?”
謝知秋抬眸,她的雙眸如沉寂的夜波,淡然而寧靜,印染一片晚空色。
她定定地注視蕭尋初,說:“你與我成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