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皓下意識地看了眼對方的背影。
“皓兒?”
倏然,有人從謝府走出來,出聲喚他。
秦皓認出是母親的聲音,頭皮一麻,認為是自己來得晚了。
他立即將蕭尋初出現的異樣放在一邊,擔憂地問母親情況:“娘!你該不會和謝家已經……”
誰知,不等他說,高月娥搖搖頭,已經打斷了他:“此事彆提,暫時擱置了。本來許是今日能定下,但半路冒出一個人來,將事情攪黃了。”
“……?”
秦皓本是前來阻止母親強行讓謝知秋與他成婚的,可不知怎麼的,得知定親真的沒有成功,他又微妙的有一點失落。
幸好,這種失落真的隻有一丁點。
相比之下,他與謝妹妹議親,居然會有外人從中阻攔,更令他驚訝。
秦皓問:“……冒出一個人?”
高月娥道:“蕭將軍次子,蕭尋初。你們以前不是在同一個書院讀過幾年書嗎,你對他可有了解?”
秦皓怔住,半晌,回答:“沒怎麼說過話,不太了解。”
蕭尋初?怎麼會是蕭尋初?
他竟然……會向謝知秋提親?
秦皓回想起先前他與蕭尋初迎麵打的麵照,原來蕭尋初之所以來謝府……也是為了謝知秋?
秦皓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在他看來,蕭尋初和謝知秋兩個人,一個是深海遊魚,一個是天上飛鳥,無論性情還是興趣都天差地彆,就算天塌了都碰不到一起,完全不是一類人。
蕭尋初那樣一個人,怎麼也會想要與謝知秋成婚呢?
秦皓百思不得其解,與此同時,他內心又生出一絲微妙來。
他過去從未碰見過像樣的情敵。
硬要說的話,那個蕭尋初也談不上像樣。
可不知為何,偏生是此刻,他感到有些焦躁,就像有什麼東西在某處發生了他難以理解的變化,讓他有種被蒙蔽雙眼的不安感。
與此同時,他又覺得自己的賽道上突然多出了一個有威懾力的對手,讓他不得不愈發拚儘全力加速奔跑。
秦皓不太喜歡這種感覺。
但他微微凝神,沒有表現在明麵上,隻問:“謝伯父是怎麼說的?相比於我,他更青睞蕭尋初嗎?”
“怎麼會!謝家當然是站在你這邊的,隻是蕭尋初畢竟是蕭斬石之子,他們不得不暫時與他周旋罷了。”
高月娥握住兒子的手,示意他安心。
然後,她一邊領秦皓與她回家繼續養病,一邊將謝家發生的事一一告知於他……
*
是夜。
秦皓輾轉反側。
許是最近一直養病睡得太多,真到晚上,他反而沒了困意,隻得一直睜著雙眼,失神地看著床帳的頂部。
腦海中,他不斷想起母親告訴他的話——
“那蕭尋初雖然用蕭家施壓,但你謝伯父也是個老油條,他對蕭尋初提出了絕無可能達成的條件——”
“他要求蕭尋初,不但要通過今年的秋闈和明年的春闈,在明年春闈的名次,還不能低於你!”
“那蕭尋初不過臨陣磨槍,以他的經曆,也不知道認真讀書讀過幾天。”
“科考競爭何等激烈!數萬人進考場,最終得名者不過寥寥!多少人從烏發如雲考到白發蒼蒼,仍舊榜上無名!那個蕭尋初隻是臨時抱佛腳幾天,若他真認為自己能考上,未免小看了讀書人!”
“皓兒,你不必多慮。你的勤勉聰慧,我們都看在眼裡,那蕭尋初如何能與你相較?”
“他敢嘗試,若不是不知天高地厚,便多半是抱著僥幸心理。”
“你現在好好養病,不用為這種結果已定之事分神。我們不過是再多等一陣子罷了,待成績出來,一切自有分曉。”
母親說得篤定。
按常理來說,也確實如此。
並非秦皓不願表現得謙虛一些,隻是從實際來講,隻能得出如此結論。
當年在白原書院時,秦皓就一直深受先生喜愛,而蕭尋初則正好相反,幾乎每個先生提起他都要搖頭,說他玩物喪誌、不知進取。
後來秦皓一路直上,十六歲便得解元之位時,蕭尋初卻始終在荒廢光陰、不曾讀聖賢書。
秦皓倒不想像其他人那樣輕易去貶低蕭尋初,但是平心而論,在他們兩個人之間,科考對他來說是多年的主場,而蕭尋初的優勢並不在此處。
上回在貢院遇見蕭尋初的時候,他甚至在小廝問起時說過,蕭尋初幾乎沒有可能中舉。
照這樣想,他本不該有任何擔心。
可是……
秦皓難以解釋這煩躁忐忑的源頭,不太明白自己為何如此不安。
是他過於緊張了嗎?
秦皓蹙起眉頭,搖了搖頭,強迫自己不再多想,閉上眼睛,扭身睡去。
*
次日,秦皓方一睜眼,就聽到外麵甚是喧鬨,街上甚至有敲鑼打鼓的聲響,響到連宅子深處都能聽到。
他揉揉太陽穴,坐起來,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醒得遲了,隻覺得昨夜睡得不好,十分頭痛。
他喚人進來,問:“出什麼事了?怎麼外麵這麼吵?”
“少爺,外麵秋闈放榜了!”
進屋來的是個麵生的家仆,他語氣頗為興奮,好像已經看過熱鬨。
他說:“這會兒滿城的學生大概都在街上,幾家歡喜幾家愁,非常壯觀!”
秦皓微怔。
原來竟是今日。
他這段日子病得昏昏沉沉,都沒反應過來。
他想到蕭尋初的成績也會在今日出來,心頭突然一揪,莫名有些緊張。
秦皓想了想,說:“秋闈的成績,可否抄一份回來給我看看?我想知道。”
家仆忙應道:“好!當然!少爺的吩咐,我這就去辦!”
家仆又有點好奇地問:“少爺早就是舉人了,怎麼還關心秋闈成績,莫不是有友人今日出榜?”
秦皓道:“……算是吧,我有些在意的事。”
家仆不疑有他,當即就打算出門去抄。
不過,他正要踏過門檻出去,忽然又想到什麼,興致勃勃地道:“對了,少爺,其實這回秋闈,已經出了個大消息!您猜,這回中了解元的是何人?”
秦皓一愣,心中湧現出不好的預感。
他問:“……何人?”
家仆一拍大腿,道:“真是活見了鬼了,大家都說死都想不到!這次的解元,居然是那個蕭家的怪人紈絝子——蕭尋初!”
秦皓瞳孔一收,不由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