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2 / 2)

另外,天子或是認為自己難得做了個媒,還傳成一段佳話,也該湊個熱鬨,竟親自給了謝知秋許多封賞。如此種種跟在花轎後麵,已是真正的十裡紅妝、風光無限。

謝知秋先前十八之齡尚未許親,引得有人風言風語,說她性情冷淡、才學太高,隻怕沒有男子敢娶,而如今這一場大婚,倒讓那些閒言碎語嘴都歇了口,隻餘下祝福之聲。

*

在百姓相送的喧鬨聲中,這對新人被送進將軍府。

二人手裡被塞上一段中間打結的彩緞,謂之“一結同心”。

隻聽儐相高喊道:“新人一拜家廟!”

二人謁拜家廟。

“二拜舅姑家長!”

二人對著長輩行禮。

“夫妻入房對拜!”

夫妻二人一同進入新房,互行對拜之禮後,兩人被安排,女向左、男向右,一同坐在床上。

禮官笑盈盈地進來,抱著大把彩果金錢,開始撒帳。

彩果被一把一把撒到床上,而一對新人在小小的床榻上麵對麵而坐,一男一女離得頗近。

隻聽禮官念道——

“撒帳東,宛如神女下巫峰。”

“撒帳西,好與仙郎折一枝。”

“撒帳南,好合情懷樂且耽。”

“撒帳北,芙蓉帳暖度春宵。”

蕭尋初慶幸自己臉有蓋頭擋著,他實則已經快坐不住了。

光是與謝小姐一同坐在床上這件事,實際上就讓他很不自在。

更不要說兩人還身著婚服,說是假的,實則流程與真的成婚無異。

撒帳祝詞按照慣例,還都是些戲弄新人豔語,蕭尋初先前沒想到自己居然要與謝小姐這樣的女孩子一起聽這個,要不是他現在不能亂動,簡直想過去捂住謝小姐的耳朵,讓她彆聽了。

末了,禮官麵上帶著促狹的笑,還道:“良辰美景莫虛度,夫妻共享魚水歡。願二位今宵難忘,多子多福。”

蕭尋初:“……”

蕭尋初痛苦萬分,想捂住自己的臉。

須臾,待禮官靜悄悄地退了出去,謝知秋鬆了口氣。

相比科舉而言,成婚不算難事,但這麼折騰一天,她也有點累了。現在房裡隻剩下她和蕭尋初兩人,總算可以不再裝模作樣。

隻是,她回過頭,卻發現蕭尋初單手捂眼,居然沒動,連蓋頭都沒拿掉。

謝知秋奇怪道:“你怎麼不摘蓋頭,不嫌蓋著不舒服嗎?”

蕭尋初:“……”

蕭尋初遲疑一瞬,還是拿掉了蓋頭。

謝知秋這才發現,這英俊青年不知何時紅了耳尖,他大概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掩飾地轉開頭,輕咳了一聲。

他說:“抱歉,那個禮官亂說話。”

謝知秋微怔,道:“沒事,固定流程而已。”

她認真想想,又道:“再說,那些詞寫得還不錯。”

蕭尋初:“……”

蕭尋初歎了口氣,想讓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緒冷靜一些,他下意識地向謝知秋看去,正要開口,誰知話未說出口,他人已經先愣住了。

“你……”

謝知秋烏眸微側,向他望來:“什麼?”

他們兩人看彼此的時候,看到的會是兩人原來的樣子。

因為那是一種“本質”,而非實際,數月以來,蕭尋初眼中的謝知秋,都是同一套打扮。

而此時,謝知秋在他眼中,仍是那個清冷女子,可她身上,卻換了一身正正經經的婚服,真如新嫁娘一般。

那正是鳳冠霞帔插金銷,眉間花鈿一點朱。

蕭尋初呆住。

他再看自己身上,才發現本質的自己,也換了一身男子婚服。

莫不是今日的氣氛之下,哪怕他明知這是假,心裡也將之當作自己的婚禮,因為實際當了真,所以衣裳跟著變了嗎?

可是,若是如此……謝小姐是怎麼回事?

蕭尋初一時迷惑,可因他被謝小姐的新娘模樣晃了神,腦子裡居然一團亂麻,半點轉不過來。

他一向清楚謝小姐是個美人,可今日尤甚,宛如紅蓮冬夜灼放,豔壓國色,天地間竟無一物可與之相較。

於是當謝小姐看向他時,蕭尋初竟脫口而出道:“你看起來身著盛裝婚服,樣子很……漂亮。”

他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講了什麼,可已經晚了。

誰知今晚謝小姐心情很好的樣子,聽到這裡,反而對他展顏,淺淺一笑,回誇道:“你也是,這男子婚服襯你。”

蕭尋初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

隻這一句話,還有這一笑,幾乎令蕭尋初心臟驟停。

蕭尋初不知這是種什麼情緒,他隻感到一時之間,所有氣血都往頭上湧,整顆心都被謝小姐那短促的淺笑占滿。

他忽然覺得身體有點輕,靈魂像在往上飄,胸中又澀又甜,腦子一下子轉不動了,渾身上下都隻剩下一個念頭——

真想看她再笑一次。

隻要能博她一笑,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蕭尋初簡直沒想到自己能被男性的求偶衝動突然支配到這個份上,甚至沒等他本人有所反應,他的嘴已經自己動起來:“女子的婚服可真夠繁瑣的,發飾也好沉,我上花轎的時候差點跌了一跤,當時還擔心哪根簪子會掉……沒想到女子身體明明比男子柔弱,身上的裝飾反而要重得多。”

謝知秋關心地問他:“你可還好?”

蕭尋初回答:“還好還好。”

他又繼續沒話找話說:“好在我們這回總算聚到一起了,日後乾什麼都會方便不少。之前我答應過要教你騎馬……等過兩天,就兌現吧。”

提到這個,謝知秋雙眸微微一亮。

她先前偷學將軍夫人的技術,騎馬已經好了一些,但還有許多地方不懂,這下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請教行家。

謝知秋不禁問:“什麼時候可以?”

蕭尋初迎上她這樣期待的眸子,又是一愕,簡直被她望得找不到北,隨即道:“都可以。反正已經在將軍府了,隻要是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都可以教你騎馬。”

蕭尋初受到激勵,忍不住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說起來,這段日子,你可已經熟悉寸刀?其實寸刀它……”

……

小丫鬟雀兒悄悄敲門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畫麵——

她家小姐一雙烏眸亮晶晶的,正開心地對姑爺說著什麼,像是期待姑爺回應的樣子。

雀兒有些驚訝。

她今後從謝家陪嫁過來的大丫鬟了,在她的印象中,小姐這些年來,還少有與人聊天這麼愉快過。

這半年來小姐脾氣好了不少暫且不論,若是以前,小姐連他人與她說話都是懶得搭理的,更何況主動聊天呢?

而這蕭公子頗為安靜,雖沒怎麼回應,卻始終耐心地聽小姐說話,側顏清俊,氣質若謫仙。

雀兒先前一直與其他謝家丫鬟一般憂慮,這傳說中的蕭公子會是什麼妖魔鬼怪。

雖說在蕭公子考中狀元、又當眾求娶大小姐以後,謝家的丫鬟們都紛紛轉了態度,不但不再懷疑蕭公子人品才能,反而羨慕大小姐好運來,不過雀兒始終是有點憂心的。尤其她知道大小姐對成親一直有點排斥,由此更加擔心大小姐。

現在一見兩人的情況,倒是杞人憂天了。

想不到他們二人如此投契,投契到雀兒都有點不知道該不該在這個時候進去打攪。

隻是……

雀兒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告訴大小姐不好,還是輕叩門扉,低低喚道:“小姐,大小姐!”

蕭尋初正聊得上頭,聽到雀兒細小的聲音,半晌才回過頭去:“怎麼了?”

雀兒定了定神,偷看了“姑爺”一眼,這才走到蕭尋初身邊,小心翼翼地對他耳語幾句。

然後,她惴惴不安地問:“大小姐,怎麼辦呀?”

蕭尋初一愣。

此刻,謝知秋也覺察出兩人神情異樣。

她好久沒見到雀兒了,不過,她很清楚雀兒是個膽子很小的丫鬟,若非有意外,她是不會在“大小姐”的新婚之夜冒然來敲門的。

謝知秋插嘴問:“出什麼事了?”

雀兒一抖,膽戰心驚地看了眼謝知秋,低頭道:“沒、沒事。”

蕭尋初稍有遲疑,卻如實說了出來:“雀兒說,秦皓一直守在將軍府外麵,他好像喝了很多酒,宴席散了,彆人勸他,他仍不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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