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兒聽到蕭尋初的話, 大驚失色:“大小姐!你怎麼直接告訴姑爺了!這可……”
雀兒話說了一半,忙捂住自己的嘴,慌張地看看“大小姐”,又看看“姑爺”。
秦公子喜歡大小姐多年, 差一點就與大小姐定親了, 這些姑爺也清楚。
可如今, 大小姐已經與姑爺成了大婚,既然已經是夫妻, 前塵往事自不必再提。
但現在, 大小姐當著姑爺的麵, 直接將這件事說出來, 萬一讓姑爺誤以為, 大小姐與秦公子藕斷絲連怎麼辦?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新姑爺聽完並未表現出太多情緒,反而問:“他在哪裡?秦家的人可有陪著他?”
雀兒對新姑爺還有些畏懼,膽戰心驚地回答:“在將軍府西邊側門外,那裡人不是很多。之前好像有個秦家的小廝來過,但秦公子心情不好, 將他趕走了。那個小廝在稍遠一點的地方,秦公子現在是一個人。”
謝知秋想了想,說:“我出去看看。”
“咦?!姑爺?!可、可是……”
隻見謝知秋一撩衣袍, 大步流星地出了新房。
待謝知秋離開,雀兒頗有些六神無主,問:“小姐, 怎麼辦, 姑爺怎麼出去了?他不會和秦公子打起來吧?”
“……不會。”
蕭尋初說。
“而且這件事交給她比較好。”
歸根結底, 雀兒眼中的那個“姑爺”才是真正的謝知秋。
這是謝知秋與秦皓之間的問題, 理應由謝知秋本人去解決。他蕭尋初與謝知秋表麵上成了親,但實際是權宜之計的假夫妻,他無權乾涉謝知秋與秦皓之間的事。
隻是,蕭尋初說不清自己心底裡那微妙的不安是什麼。
他明明是個局外人,但想到謝知秋正與秦皓單獨相處,就有些不開心。
蕭尋初思來想去,還是很在意他們那邊的情況。
他給自己找了個好理由——
謝知秋外表看起來是蕭尋初的樣子,對秦皓來說是情敵,謝知秋又是個閨中姑娘,想來沒怎麼打過架。萬一秦皓情緒激動,兩人真像雀兒說得那樣打起來怎麼辦?還是去悄悄為好。
這樣一想,蕭尋初便起身道:“不過你說得對,不怕一萬隻怕萬一,我們還是過去吧!”
*
蕭尋初與雀兒來到西邊側門外。
不過兩人很快發現一個問題——
蕭尋初是今晚大婚的“新娘”,尚未喝合巹酒不說,他身上還是一身大紅喜服。這樣的著裝,隻怕往外跑不合適,外頭還有一個為謝知秋而來的陌生男子。
雀兒這會兒已經開始怕了,拉拉蕭尋初的袖子道:“小姐,我們還是回新房等姑爺回來吧?這裡畢竟不是謝府,您第一天嫁進來,這樣亂跑不好……”
但沒有人比蕭尋初更清楚他父母是什麼樣的人了,他以前就不會循規蹈矩地老老實實聽話,不要說現在,壓根不怕。
他左右看看,看到西牆前的一棵大樹,對雀兒道:“你在下麵等著,我上去看看。”
“小、小姐?!”
蕭尋初回到自己家,又成了親,再沒有後顧之憂了,比以前放得開許多。在雀兒震驚的視線中,他三下兩下就矯健地爬到樹上,找了個隱蔽的地方站好,從樹上往外看。
樹上還是離得有點遠,但總算能看到外麵的情況。
將軍府內外都種有幾棵杏樹,時下這個季節,杏花像雪一般灑落。
在繽紛落花中,他看到謝知秋身著一身嫁衣,淡淡拂開額前花瓣,走向秦皓。
*
實際上,秦皓今晚會出現在這裡,對謝知秋來說,是意外之外的意外。
自從謝知秋與蕭尋初定親以後,謝家與秦家的關係,就變得尤為尷尬。
秦謝兩家是世家,以兩家之間的交情,謝知秋成婚,於情於理都會給秦家發請帖。
然而,饒是秦家其實清楚,謝知秋之所以會嫁給蕭尋初,“蕭尋初”弄來的聖上做媒要占一大半原因,且謝家實際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但事已至此,秦家縱然理解,內心深處卻膈應,與謝家生了不少間隙。
秦家主母高月娥麵上並未撕破臉,但委婉地拒絕了謝家的請帖。這回謝知秋與蕭尋初的婚宴,秦家一個人都沒有來。
秦皓此人心高氣傲,儘管平日裡是謙謙君子之風,但骨子裡終究是貴公子。
謝知秋清楚,如果不是喝醉了,秦皓絕不會出現在這裡,他的自尊不會容許自己表現得像個喪家之犬。
可是,就連謝知秋都沒想到,他竟會喝下這麼多酒,讓自己醉到這個地步。
紛紛杏花之下,秦皓聽到腳步聲。
他轉頭看到一身紅衣的“蕭尋初”,居然笑了:“新婚之夜,你不在新房裡陪新娘子,竟然穿著婚服跑出來,難道是勝利者在向失敗者的炫耀嗎?”
謝知秋無意炫耀。
實際上,“本質”的她,此刻是一身嫁裳,如紅梅在雪中綻放。
隻可惜,秦皓卻未能看得分明,隻將眼前之人當作自己的情敵。
謝知秋沒有答他,隻看著秦皓頹喪之狀,猶豫半晌,道:“我記得你以前……不怎麼碰酒。”
秦皓這個人家教嚴格,講究謙雅之風,他一向克製,對酒並無喜好,即使礙於人際一定要喝,也會淺嘗即止。
多年來,謝知秋還從未聽說他醉過。
而此刻,秦皓反唇相譏:“你為什麼要裝得我們很熟的樣子?在白原書院的時候,我們說過話嗎?你以為你是誰,了解我什麼?”
謝知秋不言。
秦皓也不說話。
半晌,他自虐一樣地問她:“你與謝妹妹……喝過合巹酒了嗎?”
秦皓控製不了自己內心滋生的嫉妒,他其實不敢知道答案,可又克製不住地想問。
謝知秋回答:“還沒有。”
也未必會喝。
反正本來就是假夫妻,這種形式上的事情,可有可無。
謝知秋沉默片刻,終於出言道:“求聖上做媒的事,抱歉了,是我耍了手段。若是平常,我願意堂堂正正與你對決,但唯有這一回,我必須要萬無一失。”
金鯉魚毀掉齊相之子的狀元,斬鯉魚麵聖令她保證自己能被選中狀元之位,再向陛下討要做媒的封賞,讓謝家不敢拒絕她的求親,這是謝知秋的一箭三雕之策。
她對自己做的事沒有絲毫後悔。
以她與蕭尋初的情況,二人沒有失敗的餘地,必須如此。
可是以秦皓的視角來看,這或許像一樁陰謀詭計。二人的競爭到最後,已經完全與才學無關。
實際上,這正是謝知秋決定親自來見秦皓的原因。
她不會因為婉拒秦皓而感到內疚,但在沒有公平競爭這件事上,她的確有愧。
然而,秦皓隻是大笑:“你何必道歉?是我計謀不如你。”
他問:“那條金鯉魚,與你有關係嗎?”
謝知秋當然不會傻到承認,隻道:“齊大人權勢滔天多年,想來不喜歡他的人甚多,也不止我和林兄兩人。那鯉魚出現得正好,我不過借題發揮發了。”
秦皓深深看了她一眼。
過了一會兒,他自嘲地搖頭道:“其實無論鯉魚與你有沒有關係,結果都是一樣的,實際還是怪我自己。
“怪我膽子不夠大,即使為林兄不平,也不敢去河裡放金鯉魚。
“怪我明哲保身,縱然有金鯉魚出現,仍想不到去集市上斬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