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灰蒙蒙的天,隨時都會落雪。
天已破曉,周圍還是暗的,仿佛給整個皇都都籠罩了一層陰影,就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短暫的寧靜。
休養了三日,殷牧悠嘴裡灌了不知多少湯湯水水,總算是好些了。
“李耀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雖然沒能查出個所以然,但總算是知曉李耀身後的人是誰了。”
殷牧悠來了點兒興趣,放下手中的朱筆:“哦?”
清淩垂下了眼眸:“我們抓到了一位榮王府的探子,若不是太頻繁的出入在太傅府,又怎會泄露了馬腳?”
“這件事情你們做得不錯。”
清淩滿是敬佩的說:“還是大人的計策管用,讓我們上下都裝作一副握有李耀把柄的樣子,對方才會慌張而露出馬腳。”
殷牧悠淡笑而不語:“抓到人更好,通知風自樓放出風聲,說太傅府已經順藤摸瓜,查到了蛛絲馬跡,手裡還捏到了人。”
“諾。”
如今元宵佳節將至,離國宴不到三天,蘇桓該有動作了。
扶蒼珠……
隻要一想到這三個字,殷牧悠便心口一跳,總有不祥的預感。
正當此時,流映慌慌張張的走了進來:“太傅,陛下身邊的李德忠公公過來宣旨了。”
殷牧悠整理了下衣衫:“讓他進來吧。”
流映趕忙去請李德忠進來。
等他走進來,也不似尋常太監穿旨那樣高高在上,反而笑得諂媚:“太傅大人,陛下宣您入宮呢。”
“不知是何事?”
“這不是快到年節了嗎?大將軍又即將班師回朝,有些事情陛下說拿不定主意,想請教太傅大人呢。”
殷牧悠輕咳了幾聲,假裝羸弱:“能否勞您回稟陛下,臣身體不適,不宜進宮。”
李德忠滿臉愁容:“喲,太傅大人這不是為難奴嗎?走之前陛下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讓奴一定帶著您進宮。”
這話惹得屋內除殷牧悠外的兩人都露出詫異。
這倒是稀了奇了!陛下可從來沒說過這種話!
殷牧悠也嗅出了端倪,低頭沉思:“國宴的事……陛下想讓我進宮,就為了這個?”
李德忠乾笑了兩聲:“當然不是啊。”
他最近都有些猜不透陛下的想法,陛下夜裡把太傅送的那副梅花圖當寶貝似的,摸了一遍又一遍,還時不時傻笑兩聲。
若非李德忠伺候陛下已久,他都覺得陛下被換了人了!
李德忠咳嗽了兩聲,模仿著蘇衍的口氣:“李德忠,你記得太傅身子不好,進宮的時候派專門的馬車去接。馬車裡多點些銀絲炭,彆凍著太傅了。還有還有,帶著上好的藥材一起去!”
殷牧悠:“……”
清淩:“……”
唯有流映好奇的問:“陛下最近莫不是吃錯什麼藥了?”
“流映!”清淩尷尬的看了眼李德忠,“公公莫怪,太傅府女眷少,大人又不喜旁人照顧,唯獨留下了流映一個,咱們平日都多將就著她,讓她失了禮數。”
李德忠笑了起來:“哈哈,流映姑娘可愛,乃是真性情,奴怎會怪罪呢。”
清淩:“……”看來這位公公也是這麼想的,認同了流映的話了呢。
一時之間,清淩竟覺得自己都說不出話來反駁了,和清石那個木樁子沒什麼兩樣。
明明他可比清石會用腦子多了!
李德忠又看向了殷牧悠:“還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殷牧悠還以為是什麼秘密情報:“……請講。”
李德忠放低了聲音:“陛下說久未見太傅,實在想念,依奴看陛下總算是明白了太傅的苦心。”
流映疑惑:“……那你方才怎麼不講?陛下找那些理由,就是想讓咱們大人進宮嘛,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做什麼?”
李德忠捂住嘴,輕笑起來:“陛下說這話的時候,小臉都紅透了,奴侍奉陛下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陛下這樣呢。”
雖然是大周的陛下,卻也是個隻有十六的少年啊。
得知了這些,殷牧悠也找不到不去的理由了。
“既然外麵已經備好了馬車,那現在便走吧。”
“諾,太傅這邊請。”
清淩和流映一直送人到門口,看著馬車走了才回府的。
流映覺得好玩兒,笑嘻嘻的朝清淩說:“清淩,你說這陛下像不像少年懷春?我家弟弟對城北賣豆腐的小姑娘有意思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啊。”
清淩嗬斥道:“胡說什麼,那可是陛下!”
流映被這樣嚴厲的嗬斥,訕訕的解釋:“清淩,我……我方才就是開個玩笑罷了,你為何這般生氣?”
清淩眼底微沉:“因為咱們這位陛下,絕不是單純的少年郎。”
論心計,他實在深不可測。
—
殷牧悠上了馬車,裡麵專門調配的香,讓他有些昏昏欲睡。
想來這幾日事情繁多,簡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殷牧悠也沒怎麼休息好。
馬車內的安神香,竟然讓他睡了過去。
不知多久,馬車才停了下來。
他下車進了宮,整片皇宮的美景就這樣露了出來,到處都是朱簷碧瓦,眾多亭台樓閣錯落有致,顯得威嚴而大氣。
又走進些,殷牧悠便來到了蘇衍居住的紫寰宮外。
眼前的場景,和方才的情形形成鮮明的對比。
大風卷地,枯藤纏繞著樹乾,枝頭白雪堆積,整個紫寰宮外便呈現一幅灰敗的氣息。青石小道蜿蜒至前方的曲欄迥廓之中,最裡麵便是紫寰宮了。
殷牧悠很快便繞過那裡,走到了紫寰宮內。
“參見陛下。”
蘇衍從上方望去,還是第一次以這樣侵略的目光打量著他的太傅。
黑色的朝服勾勒著殷牧悠纖細的腰身,發絲全用玉冠束了起來,他全臉都被麵具所覆蓋,隻露出那雙冰冷幽深的眼。
蘇衍想起那天所見,這些剛硬嚴肅的東西之下,裹著的卻是一方濃烈的春色。
竟比他羸弱的時候,還想要去淩/虐他。
蘇衍以笑掩蓋了一切:“太傅請起。”
殷牧悠應聲而動,抬起頭便看見這紫寰宮內僅是蘇衍一人。
而且蘇衍並未穿著朝服,而是簡單的淡青色常服,將少年的眉眼映襯得更加清雋。他看他的時候眼底全然是笑意,收斂了自己一切的鋒芒。
“太傅是否疑惑,為何這偌大的紫寰宮裡唯有孤一人?”
殷牧悠緩緩點頭。
“因為孤有一件事必須得告訴太傅,否則孤會實在是難以咽下這口氣。”
蘇衍在說這話的時候,簡直咬牙切齒。
明明是他的功勞,憑什麼要被彆人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