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她頓時心累,扶額,“我原本以為你的聰明勁兒能用在其他方麵。就是你們要分手,也得是你不要他!”
真是恨鐵不成鋼,“我們家不能再出一個被人拋棄的人了。魏爾倫太醜了,我不喜歡他。他又不肯好好照顧你,我更不喜歡他了。不,我還很討厭他!我要去雇幾個人,弄一條麻袋,套在他頭上,然後揍他個生活不能自理!”
她一邊說一邊比劃,差點逗笑了阿瑟。
“嚴肅一點!”維塔麗瞪他,“我的哥哥遠比他有才華,沒必要成為——成為他的情人才能‘出名’。你要知道,你可以醉死在苦艾酒裡,人們會說那是你的藝術家氣質;也可以跟交際花交往,甚至跟不入流的妓-女鬼混,人們頂多隻會說你太風流;但你要是跟一個男人戀愛,就得想想,這種壞名聲會不會導致你沒法出名。”
阿瑟驚呆了,一方麵是為妹妹居然跟他討論這種事情,一方麵是他還從沒有想過最後一個問題。
他是想出名的,不想出名為什麼總會往巴黎跑呢?他並不羞於承認這一點,這也不是什麼羞恥的事情,絕大部分人都得靠一個導師或是引路人提攜才能出名。但他從來沒有想的太深入,不知道要怎麼達成“出名”的目標,不知道該做什麼,不知道能怎麼做。
他想要有“自由”,但“自由”到底是什麼?他也沒有什麼具體的概念。目前來說,能離開沙勒維爾就是他想要的“自由”了。
他迷茫的看著維塔麗,喃喃的說:“是這樣嗎?”
“可彆忘了法國還是天主教國家,《聖經》裡是怎麼寫的?魏爾倫該被人用亂石砸死。”她氣鼓鼓的樣子實在是可愛,臉蛋紅撲撲的,讓人沒法對她生氣。
阿瑟訕訕,討好的說:“你手疼嗎?我看看。”
她又翻了個白眼,“不疼。”
阿瑟忙給她搬了一張椅子,讓她在取暖爐前麵坐下,“快坐下,烤烤火,彆凍著。”
爐膛裡放著一些木柴,幾塊煤塊。煤塊比較貴,木柴稍微便宜一點,牆角還放著一筐木炭,一個方垛的木柴,一小堆煤塊。
維塔麗問他這兩個月怎麼吃飯的。魏爾倫1月初回了巴黎,然後就一直跟他住在一起,魏爾倫負擔了大部分的飯錢,本來那一小筆遺產夠他們用上兩年,但他們太能喝酒了,而且朋友聚會都是輪流付賬,魏爾倫兜裡有錢就變得特彆大方——因為妻子家有錢,他也習慣了大手大腳的花錢——魏爾倫直到錢快花完才慌張起來,意識到這樣下去不行;而這時候,瑪蒂爾德的訴訟代理人給他送來了傳票,要他出席法庭審理,因為瑪蒂爾德身上有傷痕,證明他虐待妻子。
魏爾倫突然從肉-體的縱樂中短暫清醒過來,意識到大事不妙。
聽完了阿瑟的敘述,維塔麗這才把兩邊的事情拚湊起來,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所以,瑪蒂爾德還沒有真的失望,還想能夠挽回丈夫和婚姻;魏爾倫不太清楚是否想挽回婚姻,但想挽回妻子的錢是可以肯定的。
真無恥!
維塔麗在心裡怒罵。他要是能不再禍害瑪蒂爾德,她倒還算佩服他的勇氣。當然他也不能再禍害阿瑟。
她沉思了一會兒,斟酌要怎麼說。必須要阿瑟自己明白魏爾倫不靠譜才行,否則,這個中二叛逆少年隻怕是你越討厭魏爾倫,他就會越親近魏爾倫,無他,隻是為了告訴你反對無效。
*
“一個成熟的、符合社會準則的男人是什麼樣子的?定義一下。”維塔麗說。
阿瑟不解的看著她,“怎麼問這個?”
“快回答。你怎麼想的,就怎麼回答。”
“要能賺錢,能照顧家人。誠實,勇敢,善良,正直。”他這是對比自己的父親。父親本來應該照顧他們,卻無情的拋棄了他們,這是他心底的痛。
“魏爾倫是一個符合社會準則的男人嗎?”
“他不是。”
“你呢?你是不是?”
“我也不是,我還未成年。”
“魏爾倫虐待瑪蒂爾德,差點摔死小喬治,他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一個合格的父親嗎?”
阿瑟吃驚,“什麼?他乾什麼了?我以為他隻是對瑪蒂爾德——”
“你這說的什麼話?他可以打妻子,那不算什麼,是嗎?”
他趕緊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他不該這麼對他的妻子和孩子。”
“你知道這個社會還是鄙視拋妻棄子的男人的吧?為什麼蘭波上尉從來不回阿登看我們,就是怕被人指責。魏爾倫也是害怕這一點,他為什麼現在要妥協,回到自己家裡,就是害怕被看成放蕩的男人,拋妻棄子的懦夫。”
阿瑟一臉震驚。
“你不覺得他的人品壓根算不上‘好’嗎?他愛不愛你?愛不愛瑪蒂爾德?對,他是可以說,他愛你,但也愛瑪蒂爾德,或者隻是愛她的肉-體。但他也會同樣隻愛你的肉-體,而不是你的靈魂。”她查看他的神色,“你愛他嗎?”
“愛?”阿瑟輕笑了一聲,“我不知道什麼是‘愛’。”
維塔麗真想扶額:哥哥果然是個冷酷無情的家夥啊。雖然有點笨,但真的很無情呢。
“如果魏爾倫從此跟瑪蒂爾德在一起,再也不要你了呢?”
“那就讓他見鬼去!”他冷冷的說。
“對,讓他見鬼去!”她表示同意,“不能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他想回家了,就把你送回沙勒維爾;他想見你了,就跑來見你。他把事情想的也太好了一點!”她憤憤不平,“你怎麼可能總是按照他的意思來決定你的、你的行蹤?總之不行,絕對不行,他是在擺布你,你的每一次順從都是讓他更加自信:你離不開他,你愛他!”
阿瑟有點不耐煩,“才沒有愛上他!”
“那你為什麼要跟他在一起?”
“那是——那是因為……他對我很好,是唯一一個肯聽我說話的人。”
維塔麗大怒,“你放屁!”
“維塔麗!”
她神色和緩了一點,但還是一臉不屑,“他要是真愛你,就不應該一邊想著弗勒維爾家的錢,又一邊想要占有你——對,就是‘占有’!你在他心裡遠遠沒有金幣可愛,你要是不信我的話,大可以下次問問他。”
她站了起來,“我先回旅館了,如果魏爾倫晚上過來,你可以問他,願不願意現在就帶你遠走高飛,去——去馬賽,或者更遠,去倫敦,去羅馬,去卡薩布蘭卡。如果他立即答應,那我就相信他是愛你的。要是他對你說一大堆甜言蜜語,卻不肯帶你走,你彆客氣,對準他的臉狠狠的抽幾下。”
阿瑟又差點被她逗笑。
*
維塔麗回了旅館後,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去尼克萊街14號,說她明天就帶阿瑟回家,母親準備送阿瑟去比利時安特衛普做學徒,可能好多年都不會再回巴黎。
她一個字也沒提到保羅·魏爾倫。
*
魏爾倫當晚便去找阿瑟,倆人在附近的小酒館裡喝了幾杯苦艾酒。
阿瑟用小刀在魏爾倫右手掌心裡鑽了個對穿的洞,血流在木桌上,很快滲入木頭的紋路中。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