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很聰明, 想做什麼都可以。”
她十分煩悶,“吉塞拉,你呢?你想過將來要做什麼嗎?你總不能做幾十年貼身女仆吧?”
“是不能。結婚後我就不能做貼身女仆了,但我不準備結婚。”
“你不想結婚?”
“結婚對女人沒什麼好處。對您可能要好一點, 對我這樣普通出身的姑娘來說, 嫁人隻有弊沒有利。”
“你想過將來要做什麼嗎?”
“我可能會去女子學校做舍監,我家有個親戚開了一家女子寄宿學校, 還不錯, 收一些家境普通的女孩。”
“那很好啊。我本來是想……雷瓦爾太太識字不多,我要是將來跟加百列結婚,需要有一個自己信得過的女管家。”
“謝謝您的厚愛, 可我不想去英國,我的家人都在法國。抱歉, 小姐。”
“不用跟我道歉。這就是一份工作, 我總能找到合適的而我又信得過的管家——嗨!現在還說什麼管家!我真不想理他了。”她沒精打采的。
“我去倒熱水,您洗洗臉,就上床睡覺吧。”
她繼續沒精打采的, 點點頭。
*
重新洗過臉, 在臉上拍了玫瑰爽膚水,躺到床上。
要是蘭波太太知道這事的話, 準會責怪她沒事找事,在母親看來, 一個貴族少爺愛上維塔麗這樣的平民女孩, 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事。蘭波太太最擔心的不過是奧蘭家看不上維塔麗, 要拆散他們。
就像《玩偶之家》裡描寫的那樣,一個女人有忠誠的丈夫、美好的家庭,為什麼還要折騰呢?這不是沒事找事嗎?她和加百列雖然還沒結婚,但可想而知他會努力做一個完美的丈夫和父親,這是因為他本性善良;但同時他也會是那種對妻子的事業視而不見的男人,這種觀念的分歧可能沒法解決。
她歎了一口氣,拿起床頭櫃上的信。
信沒有裝在信封裡,而是用幾十年前那種很厚的信紙折成三折,用火漆封印,還認真的蓋了印章。那是奧蘭家的家徽印章,以前他偶爾會在信紙上蓋上火漆和印章,然後裝在信封裡寄給她。
拆開火漆,打開信紙。
*
“我最最親愛的維塔麗,我的玫瑰花:
你生氣了嗎?我真想現在就問問你,到底是為什麼。
我說錯話了嗎?可我怎麼也沒想到到底哪句話說錯了。
你知道我愛你,全心全意的愛你,為了你,我願意做任何事情。我要怎麼樣才能表達我的愛?或者,你懷疑我不愛你嗎?
我們應該好好談談,儘快。我不想跟你有什麼隔閡,我們將會成為最親密的人,在你和我之間,不應該有任何阻礙。
你愛我嗎?我現在擔心得不行,怕你會突然決定不愛我了。
My Love,My Heat,吻你,一千次,一萬次,在夢裡也吻你。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請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嗎?
你的愛人,你忠誠的,加百列。
*
我能夠不愛你嗎?不會的!
你是我的生命,我愛你。”
*
她眼淚汪汪。
雖然他壓根沒有意識到自己哪裡有問題,但態度很好,她不能要求更多了。
他說的沒錯,他們是該好好談談,她不能一走了之,應該徹底問清楚他到底怎麼想的。他說了自己的想法,她也應該說出自己的想法,然後看他是否能接受。要是他願意為她著想、願意妥協,那她也可以考慮為了他妥協一下下,去跟他的母親學習“宮廷禮儀”,去學習如何管理一座莊園。
唉!現實生活真的一點都不詩情畫意。
其實要論起學習管理莊園,她已經管理了兩年多克羅斯瓦莊園,奧蘭家的莊園也就是更大一點、更多的仆人、更多的財物、更多的銀器,而已,有什麼難的?一點都不難好嗎!
她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
第二天早上,維塔麗是被一陣陣濃鬱的薰衣草、茉莉、玫瑰、茶花、紫羅蘭的混合花香熏醒的。
吉塞拉和雷瓦爾太太以及加百列的兩個女仆一直在往她房間裡搬花籃,鮮花從床邊擺到了陽台,擺到了房間門口,隻留下一條狹窄的走道。
“怎麼回事?你們打劫了花店嗎?”她坐起來,驚異的問。
“小姐,是奧蘭先生讓送到你房間的。”吉塞拉說。
“我都沒地方走路了。還有,這些花都太香,會害我得上花粉過敏。”
“您現在起床嗎?”
“起來吧。你來給我梳頭。”她的頭發留長了之後十分濃密,蓬鬆而微卷,豐盈秀美。
她閉著眼睛坐在床上,吉塞拉從花籃之間走過去,拿了木梳給她梳頭。
“奧蘭先生是在向您道歉呢。”
“他錢太多了。”維塔麗冷淡的說。
“是啊,這是有錢人的道歉方式。”
“無聊。”
“您不喜歡花嗎?”
“我很喜歡,但太多了,就不喜歡了。你要知道,‘物以稀為貴’,就是說,珍貴的東西必定是稀少的,就像寶石,就像愛情。”
“您說的真好。”
“那是因為我說的是真理。”
吉塞拉停了一下,又接著給她梳頭發,“這個世界上真理是少數。”
“是啊。”她笑了,“今天你要給我梳什麼發型?”
“希臘式的辮子,從這兒繞過來,然後這邊繞到這兒來,用發夾彆住,再夾進幾朵鮮花。這兒有的是鮮花,茉莉好嗎?”
“可以。再加幾朵小一點的玫瑰花,半開的那種。”
“您會很美的,保管叫奧蘭先生看呆了。”
*
加百列規規矩矩的,沒有進她的房間。她一出房門就看到他,他有點緊張,“維塔麗。”
“吃早餐。”她瞥他一眼,一臉嚴肅。
“吃過早餐,我們出去散步,好嗎?”
她停下腳步,想了一下,點點頭:“好。”
他微笑,“你喜歡我送你的花嗎?”
“太多了,下次不要送那麼多。”
“你就不能乖乖的說‘喜歡’嗎?”他苦惱的說。
“我很喜歡,謝謝。”
*
阿瑟、文森特坐在餐桌邊。
加百列突然一大早送無數鮮花給維塔麗,文森特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阿瑟已經猜到是維塔麗生氣了。自家妹妹的脾氣,當哥哥的自然很清楚,維塔麗凶起來的時候簡直一點都不淑女,不過應該還沒有到用木棍揍男朋友的程度。
阿瑟有點幸災樂禍,超希望加百列也能早點嘗嘗妹妹的“鐵拳”。
維塔麗和加百列一先一後進了餐廳,沒說話,維塔麗也沒笑。
文森特這才看出來,他倆不像昨天那樣親密了。
吵架了?他在心裡嘀咕,昨晚去看康康舞,他倆還有說有笑的,維塔麗的性情真好,一點都不在乎男朋友去看那種——舞蹈,康康舞剛流行起來的時候,被無數人罵太“淫-穢”,因為就是大腿舞,舞台上白花花的二十多條女人大腿,這得多可怕啊!簡直是按捺不住的誘惑!
他也覺得滿眼的白大腿實在晃眼,心裡不免暗暗的想,維塔麗長裙下的腿是不是也這麼好看——不,一定比那些舞女好看多了!但他又沒敢往下想,覺得再多想一點,他可就很危險了。她是純潔的、是完美的,跟其他女人不一樣,更不能拿她跟康康舞舞女相比。他看見加百列趁阿瑟不注意,偷偷的親了她,心裡很是心酸,又妒忌。
他多麼希望親吻她的男人是他啊!
就在昨天晚上,他躺在床上,難以入眠。他的手指按在自己嘴唇上,輕輕觸摸,想象那是維塔麗的雙唇:不,她的嘴唇應該更柔軟,可能……就像中國絲綢一樣的柔軟、嫩滑,還像糖果一樣甜蜜。
她的吻一定是甜蜜的、令人難以忘卻的。
他深深的妒忌,妒忌那個有權利親吻她的男孩。
甚至,他現在就希望他們大吵一架,吵得不可開交,然後他們就得分手了。她可能會傷心,而他正好在她身邊,可以安慰她,哄著她,讓她高興起來。
那樣的話,她也許會正視他。
啊,愛情!甜蜜又痛苦,而他甘願經曆這一切。
*
早餐有每個人都愛吃的牛角麵包,還有自取的水果沙拉,燕麥粥。
這樣的早餐跟100多年後的西式早餐沒有什麼分彆,可能分彆在於幾乎沒有添加劑,都是純天然的。
生活在這個時代還是有一點好處的。
維塔麗掰著熱乎乎的牛角麵包,用叉子叉著水果。
現在沒什麼好想的,她總得聽聽他要說什麼,才能決定要怎麼對他。階級矛盾不可調和,但他們現在的差距拉近了,階層差彆不再是最大的問題;兩個人在一起通常需要磨合,通常總有一方做出妥協,當然也可以是雙方都做出妥協和讓步,求同存異,沒什麼不能攤開來說的。
她現在高興一點了。
阿瑟問:“昨晚睡的好嗎?”
“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