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四十,高二一班。
第一節體育課結束,學生們還沉浸在興奮的餘韻裡,個個眉飛色舞。
因為今天天氣實在炎熱,幾個班委一商量,決定動用班費給全班買冰棍。
上課前,何畢捧一箱子冰棍走進教室,越歌和他一起分發,發到周大嘴時,周大嘴笑嘻嘻地說:“班長,給我兩根,江畫肯定不要,他不吃這些。”
越歌看向周大嘴身後空蕩蕩的座位:“他人呢?”
“不知道啊,體育課就沒瞧見。”周大嘴三兩下扯下冰棍包裝,邊啃邊說:“可能天兒太熱,回家了吧。”
不但很少參加班上的集體活動,在天氣特彆惡劣的情況下,江少爺還會很任性地提早放學,周大嘴都見怪不怪了。
越歌給了他兩根冰棍,在江畫桌邊站定。
桌子上擺著嶄新的試卷,是他中午給江畫的。
至於教材和文具,因為基本不用,擺放的十分整齊,角落裡還倒扣著一枚圓形的小鏡子。
想了想,越歌還是在他桌上放了一根冰棍,才挪步走了。
體育館二樓最裡側的更衣室。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江畫麵無血色,一動不動的蜷縮在衣櫃裡。
黑暗狹小的空間又悶又熱,呼吸製造的熱量就足以讓人大汗淋漓。
豆大的汗珠不斷滑落,隻有滑過乾裂的嘴唇時,櫃子裡的人影才會被刺痛的輕輕顫動。
掙紮一個多小時後,江畫徹底沒了敲打呼救的力氣,會來體育館的學生本就不多,何況是體育生專屬的換衣室。
係統急得不行,不斷呼喚著他的名字:“江畫!江畫!”
江畫虛弱地晃了晃頭:“你好吵,像鴨子一樣。”
係統:“我是鴨子,嘎嘎嘎!你可彆睡啊!”
四肢無力,軟綿綿的像是虛脫了一樣,江畫歪頭靠著鐵櫃,有點慶幸櫃子內的空間足夠他坐下來。
他用頭撞了兩下櫃子保持清醒,啞著嗓子和係統聊天:“不對,白蓮花才是小鴨子,小混混就這麼叫他。”
係統默了默,實在忍不住問:“你知道鴨子什麼意思嗎?”
“瞧不起誰。”江畫小聲哼哼:“門前大橋下,遊過一群鴨。”
係統:“”
搞了半天,他根本不曉得小鴨子什麼意思。
係統想起上次在男廁所,江畫罵白蓮花小鴨子的事,都不知道該不該提醒他。
透過鐵櫃門上的幾道縫隙,江畫呆呆朝外看,渙散的雙眼正一點點合上,係統見狀,又開始大叫。
“你好吵啊。”江畫喘著粗氣說:“好熱好難受,我是不是快死了。”
係統:“肯定是中暑了,快再打電話試試!”
剛開始被關起來,江畫就拿出手機嘗試過求助,然而不知道是裝了信號屏蔽儀還是什麼,這個房間竟然沒信號。
不是完全沒有,而是隻有微弱的一格,一個小時前,江畫鍥而不舍給父母打了幾十通,一次都沒有成功,反而快把電量耗儘了。
電量還有可憐的百分之三,在又一次給父母撥打失敗後,江畫眼眶一紅,嗚咽著縮成一團。
“打不通,我真的死了”
係統‘呸’了一聲:“彆說喪氣話,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看著手機那點可憐的電量,係統隻恨自己沒裝充電功能,咬牙道:“接著試,反正馬上就是關機,再試試彆人。”
江畫的求生欲望還是很強的,他用力咬了下舌尖,哆哆嗦嗦翻開了通訊錄。
在瀕臨絕境,大腦一片空白時,除了父母以外,他第一個能想到的人就是蘇聞。
並不是因為喬修遠不好,隻是蘇聞要更靠譜一點,從小到大,他每次受了委屈哭訴,喬修遠最多哄他一遍,蘇聞卻會不厭其煩地聽他訴苦。
而且不論他什麼時候打去的電話,不管蘇聞在忙還是有時差,總會很快就接通。
明知道這和信號不同是兩碼事,江畫還是按下了通話鍵,將手機放在耳邊。
一陣寂靜後,話筒裡竟然傳來了回鈴音。
“畫畫?”
回鈴音響了兩聲後,便被蘇聞斷斷續續的聲音取代,江畫鼻頭一酸,差點當場大哭。
因為信號不好,通話聲模糊不清的,仿佛隨時都會被掐斷。
係統驚喜道:“通了!快點讓他來救你!”
麵對最熟悉的朋友,江畫徹底放下了防備,邊哭邊喊:“嗚嗚蘇聞哥,快來救我!我被人鎖在學校的櫃!”
話還沒有說完,耳邊的雜音突然消失,江畫的哭聲也戛然而止。
手機屏幕熄滅了,連同江畫剛燃起的希望一起。
下午五點半,放學鈴聲響起。
炎炎高溫隨著烈日西垂,已經不複正午那般灼人,但空氣依舊悶熱,晚風都卷著熱浪。
高二一班。
江畫這個小霸王不在,放學後,越歌被同學圍堵住問了幾道題,從容應對完,他看了眼時間,五點四十。
家教課的時間是六點,從學校趕去,差不多要十五分鐘。
不出意外的話,今天去上的應該是最後一節課。
收拾好東西,越歌按照慣例去關教室前後的窗戶,關好後排窗戶往回走時,餘光掃見江畫的桌麵,他腳步一停。
中午放下的冰棍已經化成了一灘水,幸好袋子足夠密封,才沒有撒得哪裡都是。
周大嘴很粗心,除了他之外,江畫在班級裡沒有什麼說得上話的人,就算有人發現,也沒人主動幫他扔掉。
越歌提起包裝袋的一角。
一袋‘果汁’已經被曬得溫熱,冰棍直麵陽光暴曬,桌子上連水汽都沒有殘留。
透過桌旁的窗戶,除了太陽,還能看到籃球場上張揚馳騁的體育生。
越歌駐足觀看了半分鐘,淺淡的眼眸裡倒映著點點夕陽,夕陽沒有在溫柔上覆蓋一層溫暖,反而映出了眼底的空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