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恒很狼狽, 這次看起來像被欺負得狠了,不止校服破破爛爛,眼角也留下了一片淤青。
誰啊下手這麼狠, 眼鏡都打飛了。
江畫暗自咋舌。
兩人互看半晌, 都因對方的出現而嚇得不輕,短暫停頓後,趁著進度還沒掉,江畫後退兩步,轉身就走。
江子恒沒有出聲攔人, 他的眼鏡摔碎了, 裸露在外一雙黑黝黝的眼珠, 眼型精致卻黯淡無神,此刻隻是靜靜盯著江畫看。
一直到江畫走到車門旁, 後方都沒傳來什麼動靜,江畫到底有點心軟, 猶豫著回頭看了一眼,四目相對,扣上車門的手指就使不上勁兒了。
他心想, 大晚上的, 江子恒乾嘛不回家啊?
被打了就這麼傻坐著?明天不上課了?
被欺負了報警也好啊?
江畫眼睛一亮。
對!越歌說不準他幫忙,讓他撞見了就直接報警,找警察來幫!
江畫毫不猶豫,轉頭讓司機李石打了110。
至於等警察來的時間, 他慢吞吞又挪回江子恒跟前,謹慎和對方保持兩米的距離, 時刻注意進度的變化,不對勁就跑。
他問:“你被誰欺負了?”
江子恒眼眸閃了閃, 沉默不語。
他不說話,江畫自然不會熱臉貼冷屁股,實際上要不是實在不放心留江子恒一個人,現在他就走了。
係統判斷的沒錯,即便性格長相看不出來,他的確是朵另一種意義的白蓮花,不是出淤泥而不染,而是生來就被養的太過純粹乾淨。
沒人說話,寂靜的街道也空空落落的,一時間,氣氛處於一種詭異的沉默裡。
江畫想刷刷手機打發時間,一摸口袋,尷尬地想起手機在充電。
他以為要這樣等到警察來,結果江子恒突然開口了。
“越歌呢?”他問。
江畫一愣,下意識答:“去外地麵試了啊。”
說完他才反應過來,一想起江子恒對越歌有意思,臉色頓時不太好看,擺出副凶樣威嚇道:“嘖,你少惦記他,他是我男朋友!”
“嗬。”
江子恒冷笑一聲,又不說話了。
寒冬時節,晚風蕭瑟,從江畫的角度看去,隻能看到他低垂顫抖的睫毛,看著看著,他突然發現摘了眼鏡的江子恒好像長得還行。
係統說過,越歌不是看內在的人。
這家夥外在還行。
江畫心臟快跳了兩下,忽地蹲下身去看江子恒的正臉。
十秒鐘後,他鬆了口氣,也就是還行,沒他好看。
全程圍觀他心理活動的係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它本來指望越歌這一肚子壞水的妖孽把江畫同化一點點,起碼多幾個心眼,現在看來越歌也不頂用,恐怕越歌知道宿主這會兒在想什麼也會覺得腦子疼。
而在江畫胡思亂想時,順著動靜望去的江子恒心中也不平靜。
這是他第二次以蹲坐的姿態和江畫對視了。
上一次是大白天,陽光的渲染下,江畫絢麗又耀眼,可現在明明是深夜,路燈之下,那雙閃爍著螢火的眼睛仍舊明亮得驚人。
和越歌不一樣,越歌幫他時,眼睛裡什麼都沒有,江畫每次停留,眼睛裡都漾著暖色的光。
江子恒不是傻子。
越歌待人親切,以往卻從沒注意過他,或者說注意到也沒插手,從他在後院與江畫偶遇開始的,越歌才突然出手幫他解決麻煩。
一開始,江子恒真以為越歌在幫他,不管是因為江畫的還是其他,可經曆過幾個月後,他卻不這麼想了。
從好幾個月前開始,就總有幾個小混混在他家樓下閒逛,曾凶神惡煞地堵著他爸媽說過什麼,他爸媽最近每天憂心忡忡,一臉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幾次提起打算搬家轉校的事。
江子恒不願意,追根問底才問出學校有人看他不順眼,找了幾個小混混來找麻煩,表示他要不識相就天天在他家蹲點,見一次打一次,對著他爸媽一頓恐嚇加威脅。
學校有人看他不順眼,江子恒第一反應是那群常欺負他的體育生,不敢得罪江畫,所以私底下找他麻煩。
然而直到今天,他才發現這是江畫給他帶來的麻煩。
什麼親切,什麼友善,根本都是幌子!要不是今天意外聽見幾個混混的對話,他死也不會往越歌身上去猜!
他不是傻子,稍微想想就明白了緣由,今天在大街上坐一個小時也不是白坐的,他隻是想不明白明明周大嘴每天像個牛皮糖似的粘著江畫,何畢也有事沒事和江畫拌嘴,越歌不找那些人麻煩,為什麼偏盯上了他?!
他家庭條件其實不錯,轉校搬家也不是多大的負擔,但被平白耍了幾個月,他也會心生怨恨。
江子恒被欺負過很多次,沒有哪次讓他這麼不明不白,以至於方才看見江畫,他甚至有一瞬間的衝動,想從江畫身上報複回去。
越歌心地善良,關愛同學?
去他媽的!偽善!真小人!
這種陰招比明麵上欺負他更狠,去學校說都沒人信!
“你突然瞪我乾什麼?”江畫納悶問。
“”
江子恒沒忍住,又瞪了他一眼。
至於眼前這個,傻子!
肯定什麼都沒發現,真以為自己男朋友是什麼好玩意兒!
又被白了一眼,江畫怒了:“你還敢瞪我?信不信我揍你!”
好心沒好報,江小少爺沒受過這種委屈。
就在兩人險些起了爭執時,遠處傳來漸近的警鳴聲,聲音回蕩在空無一人的街道,分外刺耳。
怒火被打斷,外加冷風一吹,江畫頓時冷靜了幾分。
他看了眼江子恒慘兮兮的樣子,不屑再揍這一頓家夥,站起身拍拍屁股準備走了。
“算了,不和你這慫包計較,你趕緊回家吧,明天不是上課麼。”
江子恒沒動,聽著越發靠近的警鳴聲,內心劇烈掙紮起來。
說?還是不說?
說了可能後續會被欺負得更慘,但不說,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幾秒鐘後,他忽然抬頭,目光灼灼地盯著江畫:“我說越歌欺負我,你信嗎?”
江畫呆了呆,隨即瞳孔微縮,一點點張大了嘴。
“你”
看見他這個反應,江子恒心裡一沉,以為江畫下一秒就要罵他汙蔑,恩將仇報什麼的,卻沒想到江畫突然邁近半步,目光比他更認真。
“他報複心很強的,你惹他了?”
“?”
江畫也顧不上再次開始掉落的進度值了,一把扣住江子恒的手腕追問:“你怎麼惹他了?他怎麼欺負你了?跟今天這事兒有關?”
沒等江子恒回答,江畫急切的表情定格,接著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麼一樣。
他在腦內問係統:“該不是因為你吧?因為進度條靠,這人也太壞了。”
係統:“進度降至85%84%,大概率是吧83%”
江畫咬牙道:“我最近是不是沒灌他酒?”
係統:“降至80%,是吧,不過也是為了你好79%”
江畫:“你倆一夥的,少說屁話!”
係統:“”
係統也很想哭,自從身份暴露,越歌總是大半夜突然睜眼,死死盯著江畫的腦袋瞧,那視線恐怖得仿佛早晚弄死它。
明明躲藏在意識深處,係統每天都在發抖,感覺哪哪都不安全,根本無處遁形。
它早就後悔了,也許比起找把合適的保.護傘,有更好的辦法來改變江畫的命運也說不定
想到這,係統使勁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