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來如山倒, 病去如抽絲。
時進這次的高燒來勢凶猛, 久治不退,每次龍叔用藥把他身上的高熱降下去了, 沒過幾個小時降下去的熱度就又會升回來,反反複複,總不見好。
廉君不放心,讓龍叔給時進做了個詳細的全身檢查,結果自然是什麼都沒檢查出來, 時進的身體很健康,沒什麼大的毛病,真的就隻是高熱而已。
最後無法, 龍叔隻能給時進采取保守治療,怕再紮針下去會把人給紮傻了。
掛了好幾天水,吃了好幾天藥,時進麵色憔悴了一大截,吃什麼都沒胃口, 走兩步就覺得頭暈, 說話也有氣無力的, 比廉君都更像是一個身體差的重病患者。
小死看得簡直要內疚心疼死了,越發自責自己考慮不周,後悔當初應該先把名單篩出來, 再單獨把名單傳給時進, 而不是一股腦地把資料全塞過去。
時進倒是想得很開, 還反過來安撫它, 說自己這算是因禍得福,白賺了一個假期。
就這麼在床上躺了好幾天,這天上午時進睡醒後終於覺得頭不那麼疼,看東西也不再那麼暈了,估摸著接收資料的後遺症應該快要下去了,立刻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爬起來,洗漱之後裹上幾層厚衣服,摸去了廉君的書房。
他病的這幾天廉君每天都會過來看他,但因為他總是時睡時醒的,所以見到廉君的機會不多,每次都是迷迷糊糊一覺醒來,小死告訴他廉君有過來看過他,他才知道廉君來過。
如今他的病眼看著就要好了,就忍不住想去拍拍廉君的馬屁,看看廉君還有沒有在生氣,順便想找廉君要個假,去找時緯崇談談徐川的事,當麵探探時緯崇的口風。
到書房的時候,廉君正在和卦一等人說話,房內氣氛有些沉,似乎是聊的話題不太愉快。
時進見狀識趣地沒有上前打擾,和開門的卦二打了個招呼後就準備原路返回,過會再來。
那邊廉君卻已經注意到了他,擺手示意卦一談話暫停,在門內喚道:“時進?”
時進停步,見已經被發現了,就又轉了回去,站在門口朝廉君笑了笑,說道:“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們忙,我一會再來。”
“不用,進來吧。”廉君讓卦二放他進來,示意了一下沙發,“坐,先在一邊聽著。”
時進於是老老實實坐過去,乖乖坐旁聽狀。
廉君讓卦二給時進上了杯喝的,還把自己的毯子讓給了時機,這才繼續和卦一談事情去了。
房內其他人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心照不宣地互相對視一眼,默契裝瞎。
他們談的是陳清的事情,通過這幾天的調查,卦一已經基本確定了陳清家人的下落,隨時可以去救人,但新的問題出現了——救孩子很簡單,救被控製的陳清卻有點困難。
目前的情況是,陳清的孩子們是被單獨關押在外的,守著的人不多,救起來比較簡單,但陳清卻是被控製在了敵人的老窩裡,要救的話,必須深入敵營,比較危險。
這次想通過陳清算計廉君的幕後黑手也已經確定,是已經沒落的合法暴力組織黑玫瑰。這個黑玫瑰以前很強勢,屬於可以和滅平起平坐的大組織,背後還有官方人員做靠山,但幾年前黑玫瑰的靠山倒了,自身又因為掛牌之後還一直做一些灰色生意,被官方收拾了幾次,限製了發展,漸漸地也就沒落了。
這黑玫瑰也是奇葩得很,沒落之後不想著收拾好爛攤子休養生息,卻把沒落的原因一股腦地怪罪在了廉君身上,覺得是廉君勾結官方,搞倒了他們的靠山,破壞了他們的生意,總想著要找廉君報仇。
廉君這些年沒少被黑玫瑰針對,但每次黑玫瑰都沒得逞,還總被廉君找機會針對了回去。這次陳清的事,算是這些年黑玫瑰針對廉君針對得最成功的一次了。
“先安排好人手,做好救小的準備,陳清那邊再從長計議。”廉君用一句話快速結束了談話,示意卦一等人散了,然後滑動輪椅來到時進身邊,伸手摸上了時進的額頭。
時進正在思索怎麼救陳清的事情,身體不知不覺歪在了沙發上,完全沒注意到大家都已經散了,此時被摸了額頭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側頭朝沙發邊看去。
廉君順勢收回手,掃一眼他蒼白的臉色,問道:“今天怎麼樣?”
“還行,沒再燒起來,頭也不那麼暈了。”時進回答,坐起身後先拿起毯子蓋回了廉君腿上,然後問道,“你這幾天有沒有好好吃飯?”
廉君看一眼腿上的毯子,聲音緩了點,不答反問:“你過來就是為了問這個?”
“也不全是……這不是快到午飯的點了麼,我來等你一起吃飯。”時進回答,總覺得廉君今天的語氣格外溫和,卻也沒想太多,隻以為是廉君體貼自己這個病人,轉而問道,“陳清那邊遇到麻煩了?”
“不是大麻煩。”廉君回答,又伸手摸了下他的額頭,確定真的沒有再發熱之後收回手,滑動輪椅側身,說道,“去餐廳,該吃飯了。”
時進被廉君這個“二摸”摸得有點愣,傻了會才站起身,主動扶上廉君的輪椅,在心裡美滋滋問小死:“廉君這麼關心我,是不是代表他已經不生我氣了?我大哥鬨的烏龍也已經翻篇了?”
小死沒有說話,隻意味不明地“唔”了一聲。
時進卻覺得它是讚同了自己的話,越發美滋滋了,忍不住碎碎念著和廉君說起了生病這幾天龍叔的種種惡行,看起來倒是精神了許多。
……
午餐菜色豐富,味道比平時的稍重一些,時進吃得很開心——這幾天他天天被龍叔按著吃那些味道寡淡的病號餐,簡直是生無可戀,今天終於吃了點彆的,可算是把嘴裡那點藥片苦味給衝了下去。
把最後一塊孜然羊肉片塞進嘴裡,時進滿足地摸了摸肚子,感歎說道:“還是肉好吃,唉,我都好久沒吃羊肉了,對了君少,我出任務前你不是答應我,等我回來要請我吃烤全羊的嗎,羊呢,你不會是要反悔吧?”
廉君喝水的動作一頓,抬眼看他,見他一臉的理直氣壯和隱隱控訴,慢慢把水杯放了回去,回道:“我不欠你的羊肉。”
時進聽他語氣不對,被肉養飄了的膽子嗖一下落回了實地,規規矩矩坐好,僵硬地轉移話題,問道:“君少,陳清那邊你準備怎麼辦?真的要去敵人老窩救人嗎?”
“……不去。”廉君垂眼不再看他,拿起紙巾擦了擦嘴,回道,“黑玫瑰的新任領頭人性情狠厲,最是不喜歡被人壓製,直接攻他大本營,他很可能會魚死網破。想安全救陳清,現在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再讓黑玫瑰再放陳清出來一次,一個是直接談判。你覺得哪種方法比較合適?”
時進聽得皺眉,毫不猶豫回道:“再引黑玫瑰把陳清放出來一次這法子比較好,以黑玫瑰現在的情況,去談判他們很可能會獅子大開口,提些根本不可能達成的要求,最後還很可能會擺我們一道,拿了好處卻不放人。”
廉君點了點頭認同了他的話,滑動輪椅說道:“去休息吧,陳清的事有卦一他們處理,你好好養病。”
見他要走,時進忙狗腿地上前幫他扶住輪椅,討好說道:“那君少,我現在病差不多好了,能不能稍微出去一下?”
廉君皺眉:“你想去哪?”
“去找我大哥。”時進回答,又補充道,“我有點事要和他說……家事,比較重要的那種。”
廉君攔停了輪椅,滑動輪椅側身看時進。
時進忙蹲下身把廉君的手拉起來,碰了碰自己的額頭,保證道:“我真的已經不燒了,也不覺得頭疼了,你就讓我去吧,我儘量早去早回,可以嗎?”
廉君手臂一僵,沒有抽回手,反而順著他的動作細細摸了一下他的額頭,本想拒絕,見他眼巴巴望著自己,最後還是妥協了,說道:“讓卦二送你去,晚飯前必須回來。”
“君少你太好了!”時進連忙拍馬屁,還傾身抱了廉君一下,抱完才反應過來自己乾了什麼,察覺到廉君僵了身體,咽了咽口水,尬笑兩聲退開身,不敢看廉君,對著地麵說了聲“我去找卦二”,轉身頭也不回地跑了。
……
卦二被迫放下手頭的事,出門給時進當司機。
“你這家夥真是……”卦二發動汽車,側頭看了時進好幾眼,小聲嘀咕,“你到底給君少灌了什麼迷魂湯……”
時進正在係安全帶,沒聽清他說什麼,側頭問道:“你說什麼?”
“沒什麼。”卦二看著他因為生病而顯得蠢兮兮的臉,歎了口氣,搖頭,“也許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時進怒目而視:“你才傻,你莫名其妙罵我做什麼!”
卦二:“……”突然覺得心好累。